“艾伦……”他们面上带着犹豫。
“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吗?”我茫然地问。这种茫然与曾经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令我感到了疼痛。
韩吉先生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艾伦唷……你今天来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我举起了手中的剪贴画册。“我昨天在福利院,和孩子们做了这本剪贴画册,今天想带给利威尔先生看一看……”
韩吉先生听到之后脸上的苦涩意味更重了。
“对不起呢……艾伦。今天……你不能去见利威尔了。”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卡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恐惧的动弹不得。
“为……为什么?”
埃尔文先生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温柔却忧郁地说:“艾伦,对不起,利威尔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如果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今天不能让你去看他了。”
他的话语之中似乎略过了什么。但是我却觉得我知道他略过了什么。
猛地退后一步闪开了他的手,我抱紧了怀里的画册。
“对不起……埃尔文先生……韩吉先生……佩特拉小姐……我今天必须……必须见到利威尔先生……”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利威尔先生他……他一直……在等我……我必须……必须……”
我无法再解释下去了。
从梦中积累到现在的眼泪已经无法再被控制,它们一颗颗的落在我的画册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像雨滴从天空坠落进泥土里。
那也是我落在外面土地上的泪水吧。
埃尔文先生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微笑。
然后他拉着韩吉先生和佩特拉小姐让开了道路。
“当然了……艾伦……你应该去见他的。他一直在等你……”
我一边点头一边用袖子凌乱的擦着眼泪,然后冲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转头抱着我的画册冲进了房间。
啊啊,利威尔先生,对不起。
我来迟了。
希望您还在等我,因为我这就把我所看到的外面的一切……
都讲给你听……
利威尔先生睡着了。淡蓝色和白色房间里,床头边新增了一架呼吸机,导管连通的面罩就罩在利威尔先生的脸上。机器中冰冷的传来有节奏的声响,伴随着利威尔先生的呼吸,慢慢的画出起伏的线条。他的脸色还是这么苍白,黑眼圈深的明显,冷漠的颜色笼罩着他,就如同被冰雪包裹着入眠的林蛙。
他在睡。就像每一次我走的时候的那个样子,好像一直带着寂静的、冰冷的、等待的姿态。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来,把画册放在腿上,翻开。
昨天,我和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做了这个画册。我们一起剪下报纸和杂志上的图片,还有描写它们的优美文字,贴在纸上,用了整整一天,做了这样的画册。之前曾经送我画又被我转送给利威尔先生的那个孩子,还和他的其他同伴们一起在画册上画了很多漂亮的画。因为我告诉他们有一个叔叔非常喜欢他们的画,所以,这次我也会把他们的画都带给那位叔叔,叔叔生病了,看到他们的画一定会好起来的。
是的,会好起来的,利威尔先生,都会好起来的。
“在东方,有一座红色的高山,人们都称它‘火焰之山’,在夏日的火焰之山上……”
被窗帘遮盖的窗外,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然后落到西方的海洋之中去。
当画册的最后一页被翻过,我停下了讲述。扭头去看依然保持安静的利威尔先生。
他还没有醒来。
仪器冰冷的作响。
寂静的房间里寒冷包裹了我,让我忍不住微微颤抖。
“利威尔先生……”
就在那句情不自禁的哽咽声落下之后,我看到利威尔先生安静垂伏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眼睑慢慢的抬了起来。
灰蓝色的,海洋一般深邃寂静的眼睛看着我。
温柔地、怀恋的、宽容的、安静的看着我。
我开始无法控制的抽噎起来。
“我非常抱歉……”
他的眉头微微簇了簇,神情却很温和。
放在被单下的手指动了动,我愣了一下,把手从被单下伸了进去。
他抓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手背,如同安抚。
我的指尖在回握他的时候碰到他手背上的伤痕,它们在我的指尖下,如此整齐,是我指甲划下一般的与我相合。
我曾把这些伤痕深深的烙印在他身上,如同我的手掌还记得他的温度一般。
我们彼此对视,沉默无言。我无话可说,他无法开口。
片刻之后,他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动。
他被单下的手轻轻地在我手背上拍了拍。
我的全身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