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数到了，郑灵儿便把岑惜之从大厅里拉了出来，冯姝和冯芸也跟着出来了。四人一合计，一致决定去钓虾。钓虾的水洼就在湖边，草色青翠，四人带着小丫头，拿了钓虾的一应用具，围着水洼打了个圈，凝神静气地钓起虾来。

水洼子虽接着湖，却是在园子里最僻静角落里，原本没什么人，岑惜之他们一来愣是一下子多出好几个仆妇侍立近旁。冯氏姐妹也发现了这点，几个人都疑惑地交换着眼神，郑灵儿性格跳脱却不傻，有点难为情，却还是说了因由。

原来王氏今日调了上百仆妇，专门候在园子各处，无论哪家小姐丫头都不会落了单。

岑惜之几个听了，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郑灵儿赧然：“我娘可重视今天的文会了，我哥今年下场，能考得怎么样先不去管，至少给人印象不能差。我听我爹说大皇子今日也会来，他可是轻易不来的，二皇子也来了，来的学子可多了。我娘眼里揉不得沙子，最见不得哪个小娘子使些下作手段，装个病、落个水什么的……所以调了那么多人。”

岑惜之一想，还真是王氏的性格，爽利泼辣又八面玲珑。郑勉交游广阔，面面俱到，深肖其母。灵儿倒是更像舅舅。不过明国公府也确实需要王氏这样的主母，舅舅舅母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水洼子旁笑闹一片，自是没人注意园子里一处高坡上，凉亭里坐了两个人，刚好可以看见这边的情形。

岑敏之貌似随口提到：“我舅舅前两天还给我母亲递话，想探探口风能不能两家亲上加亲，说的是惜之和勉表弟。”

顿了一顿，瞥了一眼身旁的蒋奕，见他神色平静，没好气的接着说道：“这怕是舅舅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到底是亲舅舅，心疼惜之。舅母是个有主意的，勉表弟学问一般，其他可都称得上闻一知十，敏锐。这事，舅舅的好意我们家只能心领了。”

蒋奕从岑惜之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好友：“我一直都知道，不会是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平静了。

岑敏之满意了这解释，又鄙视了自己一番，转而说道：“你伯父没想为你也办个文会什么的？”

蒋奕神色淡然：“提过几回，我不愿意，也就罢了。”

岑敏之懒懒地说道：“你也别太敷衍了，蒋相还是有胸襟的，自己儿子不济，培养侄子接班，有你，蒋氏一门在世家中的地位是决计不会掉落了。”

蒋奕不置可否，转头仍去看岑惜之那边。那身影似清风如暖阳。

文会过半，岑敏之同蒋奕才到园子里看众人会文。二皇子和郑勉正在一处谈论，身边围了一群学子。大皇子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滨湖而立。

方墨快步走到大皇子身边耳语几句，韩瑄远远眺望了一下湖对岸，回身走向明国公郑轩德：“国公爷家的园子真是打理得不错，不知有没有船，我想到湖中一游。”

这么简单明了，郑轩德想也没想：“殿下谬赞，船是有的，只是不是游船。”

韩瑄难得笑道：“无妨，我带方墨上船即可。船在何处，还请国公爷引路。”

说罢不等人多想，便抬步向湖边走去。郑轩德招来身边管事，疾步跟上。留下一众人等面露不解。

蒋奕同岑敏之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望向湖对岸角落里的水洼。

不少人心思转了转，围拢到湖边。大皇子上了船，果真只带了方墨，方墨摇着桨，小船直直地驶向湖对岸。

湖对岸的水洼子旁，岑惜之已收获了不少小鱼小虾，收了杆子低低地同冯姝说着话。突然听到身后仆妇们一片低喝同抽气声，复又压抑下去，竟有不少人低了头跪倒路旁。

冯芸难掩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大，大殿下。”

这回调来园子里的仆妇不少是在外院当差的，有几个见过大皇子一两次，并不稀奇。

何况，岑惜之几乎想笑出声来，韩瑄这是故意的么？哪有人穿皇子服来文会的……等等，把船划到这角落里来，这是怎么回事！

韩瑄静立船头，定定地看着岑惜之。

冯姝拉着惊愕到呆立的郑灵儿福身施礼，冯芸跟着赶紧低头福身。三人起身后都退了退。

岑惜之迎着韩瑄的目光，稳稳地福了一礼。韩瑄竟隔着老远把手伸出来扶，伸到一般惊觉自己在船上，竟有些慌乱地收了回去。

岑惜之心下纳罕，隐隐明白了几分。再抬起头，韩瑄已恢复了清冷从容的摸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韩瑄看向郑灵儿。

“回殿下，我们在钓虾。”郑灵儿已经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韩瑄点点头，复又望向岑惜之：“惜之妹妹钓到了么？”

岑惜之点点头：“钓到一些，都是小鱼小虾。”

“钓来要做什么用的？”韩瑄问。

岑惜之想了想：“也没有特别的用处，大概是放回湖里去。”

“我倒是有用，能否请惜之妹妹将钓来的鱼虾赠与我？”韩瑄道。

鱼虾么？岑惜之静了一瞬，抬眼望向韩瑄，波光潋滟倒映之下，那眼神殷切又哀伤。

“好，殿下既有用处，拿去无妨。”岑惜之已无暇多想。

紫月将鱼虾篓递给方墨，方墨恭敬地接了，小心翼翼地放到船上。

韩瑄笑着向岑惜之道：“多谢惜之妹妹，我先告辞了。”说罢，向郑灵儿三个略一点头，转身之间，方墨已将船划出角落。

岑惜之目送韩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