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邢嗣昌叹道,“要是宝川还在……“
管家猛省自己话有疏漏,忙打岔说:“老爷,少爷说不定哪天也就回来……”
邢嗣昌痛苦地瞪了管家一眼,说:“你胡诌什么?!人死岂能复生?做梦吧!”
管家见义拍到马蹄上了,只好硬着头皮捕风捉影地安慰邢嗣昌,“老爷,实不瞒您,我早就听闻咱们少爷并没有死……”
“这话当真?!”邢嗣昌真急了。
“那是三姨太家人私底下传言的,“管家惶惶然地说,“他不久前刚从天津过来,说什么是狱吏混账,把个名叫‘辛宝全’的死囚犯误当作‘邢宝川’了,因此有此讹传……”
管家没有把握,就又解释,“他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听闻传言,老爷不妨再派人调查调查。“
邢嗣昌听了管家一番头头是道的说辞,晦气稍减,若有所思。
耳畔时有亲随大声嚷嚷:“这百里平川,千里草原!小姐的剑术真是一绝……”
“嘿!”不知道谁抢着喊道,“什么百里千里?就是在天津——当年义和团的大本营,去年女子击剑比赛,黛丽小姐还独占鳌头,夺了第一名呢!”
“哇!”众口同声呼喊。
耳朵里充满了这许多赞美的蜜语甜言,面对女儿的英发雄姿,邢嗣昌阴森的面容又豁然开朗,思念儿子的阴郁情绪逐渐减弱,全神贯注地观看着黛丽的精彩表演。
其时,四面欢呼喝彩之声有增无减。黛丽屹立原地,两臂交替旋转,双剑抡动,顷刻冷风飕飕,豪气干云,有如鹅绒素裹,分外妖娆;白云铺顶,雪花附体,只见闪闪寒光耀目,团团剑气逼人。真可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只见一团银光,不见其人体.时有两三名女子持脸盆在几步外向其浇水,时达几分钟之久,忽止,黛丽顿收宝剑,张扬双臂.绕场几周,以示众人。众目共睹:其身上从头到脚,衣衫均无一滴水沾湿,的确是水泼不进,叫人啧啧称奇!而黛丽色不改气不喘.
显见其剑术造诣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令人拍案叫绝。及至黛丽抱拳致谢款款退场时,观众才从沉醉的幻觉中猛醒过来,于是再度爆发出如雷贯耳的掌声、喝彩声。
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情绪感染下,邢嗣昌赚足了颜面,神色明亮许多,精神愉悦之际,一时感到兴犹未了,他忽地站起来向习武殿台阶下面的石狮子挥手一指,朗声说:“谁能举起这只石狮子,我赏大洋五十块!”
全场立时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那尊石狮子。但见它雄赳赳地盘踞,墩实实地蹲着,张开偌大的嘴巴。众家丁在这巨大的顽石面前吓得面面相觑……
忽然有一名膀粗腰圆的家丁头目,不堪忍受这种沉寂空气的折磨,只见他“嚯”地站起,摩拳捋袖,“咚咚咚咚“地走到石狮子跟前,稳稳地扎了个马步,俯下身子,伸出粗壮的双手揪住石狮子,两眼瞪圆,腮帮鼓凸,顷刻面红如漆,他用尽了吃奶之力想掀动石狮子,经久折腾,石狮子仍纹丝不动,只好在一阵扫兴的“嘘嘘”声中败下阵来;而后又数人反复上前搬石狮子,或有偶尔掀动一下石狮子的,但却无一人能举起它。
管家见老爷闷闷不乐,谨慎地献策道:“老爷,量此顽石少说也有几百斤重。这周围远近,恐怕力所能及的,唯有一人……“
“谁?”邢嗣昌急问。
“就是那个喂马的……”
“哦,他?”
管家点头,邢嗣昌犹疑片刻,把手一挥,说:“请!”
须臾,青年马夫被招来了。他面容沉着,困惑不解地阔步入场,走到邢嗣昌面前问道:“老爷,你找我?”
就在他那炯炯目光一掠之际,邢嗣昌像被锥刺似的打了个冷战:“好熟悉的眼神!倒似曾在哪里……”
邢嗣昌很快从这纳闷中清醒过来,打哈哈说,“年轻人你来得正好!在今天这个比武场上,没人能扛起这只石狮子。大家都推举你这位大力士,说你能力拔千斤,勇猛不减当年楚霸王……”
未待邢嗣昌往下说,管家适时而出,走到青年马夫身边,拍拍他坚实的胸脯说:“小伙子,你看——”
管家指着石狮子,“老爷宣布了,谁能举起这只石狮子,赏现大洋五十块!可惜这头彩还没人能拔得,你来试试?”
庆生迟疑地望望管家,环顾众人,当视线与黛丽连在一起时,全身不禁为之一震:黛丽那脉脉含情的目光,对他寓满着祈求和希望,使他心更感惶惑不安……他扭头冲着老板,说:“试试可以。赏钱——”
“要是嫌少,”邢嗣昌说,“我可以再加一倍!“
众皆惊呼:“哇!一百块现大洋!”
“怎么样?”邢嗣昌问。
“留着你买棺材用吧!“
庆生说完,在众议纷纷中跨到石狮子跟前,用手掌在它脑门拍挞几下,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那样,对着石狮子的大嘴巴笑了笑,似乎在说:“久违了,老朋友!“
“小姐,”一名丫鬟悄声对黛丽说,“您知道吗?这石狮子当初就是他给扛进府里来的,别人可没这本事呢!“
女佣的话使黛丽为之动容,她微蹙柳叶眉遐思片刻,便对正回头望她的青年马夫深情一笑。就在她眷恋的视线中,只见青年马夫精神一振,抖擞英姿,弯腰伸出两只铁铸的手臂,紧紧揪住了石狮子的底盘。眨眼间那石狮子有如嫦娥偷吃了仙丹那样,身体轻飘飘地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