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庆生接任禹丰洋行(出海)总代理以来的表现,以及在“大中号”货船上的所作所为,言谈举止,邢嗣昌也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的。众人皆说,邢嗣昌能有这样能干、有魄力的女婿,真是三生有幸!但越是这样,邢嗣昌就越烦心,越焦躁,生怕这样下去会动摇他必欲铲除臭马夫的决心,因此咬牙切齿说:“你表现再好也蹦足达不了几天了!”
且说庆生正在与管理人员进行复检核实货物,侍者来问道:“姑爷——”员工总是这样称呼他,也得到他的认同和默许,他也觉得这样称呼比叫他“总代理”好得多——“太太问您:清点几时能完?”
庆生:“清点已经完了,我们只是再校对一遍。“
侍者:“太太说,您何时查完,宴会何时开始,还要您讲话哪!”
庆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讲。主持宴会和讲话都由她看着办吧!”
侍者:“是,姑爷。太太还讲,宴会之后接着举办舞会,让大家尽情玩一玩,乐一乐,这些天大家都够辛苦了,明晨剪彩起航。”
庆生有点不耐烦,挥手止住侍者说:“好了好了,这些事通通由三姨娘包办就是了,不必再来找我。“
侍者:“是,姑爷!”
侍者毕恭毕敬地向庆生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侍者将见到庆生的情形向三姨太报告后,三姨太得意地大笑。
“哼!”三姨太暗自喜道,“一个臭马夫,晓得什么风云日月?
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娘肚里钻出来的!只会卖苦力!这回呀,就得看我的了!”她对自己的谋划又思考一遍,作结论道:“唔,若顺从了我,倒也算他是个聪明人!”
邢制昌煞有介事地来到天津,先到三姨太家、他港运行的老板老岳父那里,了解到货轮有关事项一切进展顺利,都按计划进行之后,便来到沈静住处。沈静殷勤地迎接了他。
黛丽自从沈静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邢嗣昌在她纯洁的心灵中便完全消失了。不仅消失,而且她对“邢嗣昌”这个名字的印象,就是冷漠、奸诈、残酷、狠毒!她对邢嗣昌已不可能怒形元色了!她已彻底看清邢嗣昌的丑恶嘴脸。
是他——邢嗣昌折磨了她亲生妈;是他坑害了她的生身爸……就凭这,她怎么还能对邢嗣昌保存哪怕是星点信念哪!如若不是为了庆生——她的爱人、未婚夫、终身伴侣,她早就执意要同他——并非父亲而是仇敌的人——决裂了!
黛丽小姐对邢嗣昌的到来不予理睬,只是待在自己房里,而且心神不定,似乎邢嗣昌的出现给她带来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沈静的处境则不同,她的顾虑和思谋要比黛丽深沉得多,复杂得多。她既为了庆生,为了保存女儿黛丽,又要顾及到另一对“苦难鸳鸯”——邢宝川和杜铃的祸福……
“丽儿呢?”邢嗣昌进门就问。
“在她房间,这几天她心情很不好……,”沈静说。
邢嗣昌:“庆生有无来过?”
沈静觉察到邢嗣昌在私下里第一次用“庆生”这个称呼而不是“喂马的““臭马夫”“穷酸“。
沈静严谨地说:“没有。上船后一直没有回来过。来人都说,船上最卖力气的就是姑爷了!他可从来未曾经历过这种排场,更没接触过海洋商贸方面的任务,真难得呀!一个自小失去爹妈的苦孩子——“
邢嗣昌插话语带双关地说:“是呀,他的确为邢家卖了命!我可怜他!这样的穷贱人,苦难总是同他形影不离,直到最后一刻……唉,这又有什么办法呀?从他呱呱坠地的那天起,命运就已经给他定好了的。”
听了邢嗣昌这番混话,沈静不由得心生疑窦,然而她对邢嗣昌仍抱有天真的幻想。
沈静:“老爷,您既然不能在出海前成全他们,难道就不能给一点时间,让他们再见见面?老爷,我求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您就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哪怕一天也好,让他们在一起聚一聚,玩一玩……您知道,丽丽因为想念他都快要得神经病了!”
邢嗣昌:“唔,就那样没出息呀?一个如此烂贱命的人,就值得你那位千金小姐那么钟情,那么神魂颠倒了?你这个当妈的要好好同她谈谈。至于时间吗,倒是可以斟酌斟酌。要不这样,你把女儿叫来,我先同她谈一谈。”
沈静说:“哎,好,我就去叫。老爷,为了孩子,我求您千万要觅答些……”
邢嗣昌:“晓得晓得!我的女儿,我的无价之宝!我的掌上明珠!难道我不知怎么办?快叫去!”
沈静:“哎,您知道就好,我这就去。”
当沈静去叫黛丽的一瞬,她简直有些欣慰了。心想:你邢嗣昌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啊,终究也会有悔悟的时候。
邢嗣昌望着沈静轻快的身影,捋捋自己的八字胡,脸上泛出奸笑。
沈静来到黛丽的闺房却扑了个空,黛丽不知到哪里去了……
一只舢板在偏僻的河岔荡el泊着,被风吹起的浪花拍击得像个摇篮,上上下下晃动不止,船底压打着水面,“噼啪噼啪“地响着;
离荡口不远处是一片树木稀疏的密静的林子。邢宝川坐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下思考着什么,杜铃却流连在水边捉鱼,她挽起裤脚、光着脚丫,水浸到她壮实洁白的小腿上,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她那聚精会神的小脸。她慢慢地向前移动着,突然纵身向前一扑,从水中捧起一条小鱼来,水珠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