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愣住:“你之前没……”
这人既然没事,方才他出言喊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应答?
唐时有些不明白,但他也不依言重新躺下,只是重复了方才的问题:“这里是哪儿?”
“去往第三境的路上。”是非回答得很简略。
他的手指,掐在念珠上,一颗一颗,只不过一道血线,从他的手腕上延伸出来,并且顺着他的无名指,滴落。
“哒”,唐时仿佛能听到这一滴血落在虚空里的声音,可事实上,是无声的。
他们脚下的这一片冰是在飞行着的,外面的重力跟大陆上的不一样,轻而易举就能飞起来,是非的那一滴血,便像是轻轻地随着水流走了一样,顺着他们前行的轨迹,便消失了。
是非那玉色的手指上,留下那一道鲜红的血线。
这一刻,唐时确定是非伤得不轻。
他忽然什么也不问了,直接坐下来,想要调息,才发现他的手掌已经被包扎过了,这是?
之前唐时的右手已经完全看不出还是一只手的模样了,毕竟因为直接伸手去抓别人的剑之类的,受伤比较严重,到处都是血痕。
他看着自己被包成了猪蹄的右手,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忽然问了一个看似很不着边际的问题:“我昏迷了多久?”
“十六个时辰。”是非计算时间倒是很准的,其实不过是过去的每一秒,都几乎被他记住了而已。
难怪。
唐时低眼一看自己的手掌,“多谢了。”
是非没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看了看远处无尽的黑暗,又闭上了。
唐时收回自己的心神,正想要调息的时候,是非又道:“你体内经脉损坏严重,暂时不要聚集灵力比较好。”
唐时没忍住,略微地吸纳了一下灵力,便疼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倒过去。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在要强行使用“春风吹又生”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会有现在这种下场。
唐时自己笑了一声,“现在还真成了废物了。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来的?”
左右坐在这里没事儿干,唐时想找个人聊天,这里只有一个是非,所以似乎只能跟这个和尚说话。
他打量着他的背影,月白的袈裟上早就染过血了,有几分落魄的味道,可是脊背挺直,其风骨似乎更像是道修。兴许是因为此刻的背景太过阴沉压抑,全是在这样看不见光的虚空里,便觉得是非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尖锐了不少,不复之前的那种圆融。
是非闭着眼,低着头,盘膝坐在最边缘,“风雷印毁了冰极城,之后平台碎裂,有了空间裂缝,我们是无意之间闯进来的。”
原来是空间裂缝,唐时愣了一下,有些没有想到。
原本睡着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可是醒了,却觉得这种痛觉逐渐地褪去,便成为了一种困倦。
修炼什么的,都被他抛到脑后,竟然直接往冰面上一躺,闭上眼睛,再次睡去了。
身后的动静,自然是逃不过是非的耳朵的。
他听见了,却很久没回头。
许久许久,往前面行进了很多了,是非的手指才掐住一枚念珠,忽然伸手掩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便见到几缕血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却又被他随手一抹消去了。
是非缓缓地转过头,此前腹部被那犁灵之尸弄出来的伤口还在,一片血污,看上去竟然是一副油尽灯枯之态,更诡异的是,此刻的是非,两片薄薄的嘴唇竟然变成了紫色,有些无端的诡异和冷艳。
看了已经睡过去的唐时一会儿,是非右手手指捏出一个拈花指的指诀来,却弹了一道金光到唐时的额头上,并且迅速没入了他的眉心。
原本唐时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像是针扎一样,即便睡也没安稳,这个时候倒是觉得全部放松了下来,于是疼痛开始缓解,有一股暖流从他眉心缓缓地流进来,淌入他的经脉,破碎的经脉被缓缓地修复着,在唐时毫无痛苦的睡梦之中。
然而是非自己,却是双手合十,似乎是呢喃了一句什么,却再次归于无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救唐时是对是错,这人心性狠辣,若是救了,以后破道入魔,怕不会是一件好事。
只是,要他袖手旁观,似乎也做不到。
佛家普度众生,佛祖尚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倘若日后唐时真的破道入魔,他也当亲手除之。
是非心中有了计较,眼神也渐渐地缓和下来,只不过那种锐利的感觉,一旦从是非的身上褪去,他整个人倒愈见一种难言的平和了。
他手指开始结印,一道道细微的金光从他的手指之间流出,幻化成了不同的图案,只不过他嘴唇上面的紫色,病没有任何的好转。
唐时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见有人在自己的周围念经,不过这种感觉毕竟十分模糊,若是在以前,他定要直接摔上门将这声音赶出去了,可是现在他四肢百骸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根本动都不想动,也就任由这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虚空里,是非也还坐在前面,这种几乎没有变化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你是受伤了吗?”
兴许是觉得找不到话说,唐时明知故问了一下。
不过他这样的问题,也终于引得是非回头了,“不碍事。”
不碍事却连嘴唇都变成紫色了,唐时真是有些对是非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