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起冷着脸别过身,苹果让他想起段云生,他又坐回窗前矮榻,把箫声吹的凄凄惨惨响透整座山。
段云生第一次离开前留下这把竹箫,那时段云生让莲起想他就吹箫,说箫声绵长,思念若够深切,必会传到他耳中,他定会回来,莲起不知这次段云生离开后还会不会为箫声而回,但他已经习惯思念时就吹箫诉情。
“大仙,出来吃东西,你不爱吃鱼,我就给你抓了水蛙,这山里没人,水蛙肥的跟猫一样大,又肥又嫩,肯定比鸡肉还好吃。”
莲起往外一看,太阳已经走到头顶,是晌午时分了,而屋外的少年正在一边升火,一边处理水蛙,莲起定眼一看,那水蛙个头果然很大,一个个比手掌大,少年用不知名的树须把一只只水蛙后脚绑成一线,水蛙有的左跳,有些往右跳,这一跳变成互相拉扯,蛙儿们摔成了一堆,有些还白肚朝天,四只脚挣来挣去就是翻不了身。
“大仙,你笑了。”
听到少年的话,莲起一愣,手摸到唇边,适才的笑意已无痕,莲起收回了手,又冷着脸,为少年刚才那句,“大仙,你笑了。”
☆、蜂鸟精惊见候爷娶妻
他已经很久没笑了,因为段云生。
莲起原以为自己终生将不再笑,没想到少年几只乱跳的水蛙就令他笑了,他怨段云生思心多变,言长情短,如今不过十年光景,他就已经能再展笑颜,难道事实上他也与段云生一般薄情吗?
莲起拿起了箫,又放下。
箫已不能解愁。
莲起手起,门窗尽落,小竹屋变得幽幽暗暗,虽不至于到完全不能视物的状况,但看着也不清不明,莲起爬到床上,曲脚抱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心中惶惶然,不知是惊,是慌,是疑,是忧,是怕,还是愁。
过了一会,莲起站了起来,他觉得全身血液翻涌,思绪如受惊之马乱窜,段云生的笑,段云生的绝情,段云生初踏入山的情影,段云生离开时马后的扬尘,猎户之妻的脸,阿生和大狗子的哭嚎…一幕一幕不停翻腾,莲起想停,但脑子却不肯停下来,已然是入魔之兆,莲起不懂,至今他不曾因一己之私伤害生灵,也不曾伤过凡人,何以会有入魔之兆?
念头一起,身已在百里之外。
半倾毁的小庙里和尚正跪在佛前唸经,一下一下敲着木鱼,莲起拾阶而上进入寺里,和尚闻风未动,莲起立于殿旁一侧,心却跟着和尚那一下一下的木鱼声慢慢静了下来。
“你来听故事了?”
莲起跟着和尚走到小庙后面,庙后只有一口古井,一颗松树,树下有石桌和五个石椅,月光下什么都是灰灰暗暗,莲起有法力,他能看的清不奇怪,但老和尚却也能走的不偏不倚。
莲起坐下后,跟和尚提起早先之事,不懂自己何以因为一笑乱了心绪,竟然险险入魔?
“上次那蜂鸟精的故事说到那里了?”
“蜂鸟精惊见候爷娶妻。”
老和尚摸了摸眉毛,目光似落在远山又似没有,反正老和尚眉毛长的遮住双眼,莲起从没一次弄明白和尚在看何方。
“啊,对了,说到候爷要娶妻了。”和尚收回目光,执壼为自己倒了杯水,盈满后又盈满一杯推到莲起面前,才悠悠开口。
“话说,那蜂鸟精到底是没听候爷嘱咐出了密室,他一路见到候爷府里红灯笼不断,处处贴喜字,心中又惊又疑,到了候爷房里,蜂鸟精见到一女子头盖红巾坐在候爷床上,一时激愤,竟取下房内悬于壁上之剑,一剑砍下床上女子的颈子,女子头落了地,红盖头滑过断颈女子脸庞,落在一边地上,蜂鸟精这才惊觉此人竟是候爷侍女阿朱。”老和尚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抬头望向远方,莲起虽然看不见老和尚又白又长的眉毛之下的眼睛,但他知道,老和尚看的不是山,是望进蜂鸟精的故事里了,莲起曾问过老和尚可是故事里的候爷,老和尚笑着摇头说:“和尚就是和尚啊。”
良久,老和尚才收回目光又开口道:“阿朱是候爷心腹,跟着候爷多年,也是除了候爷以外唯一知晓候爷身边跟了只蜂鸟精的人,蜂鸟精隐隐觉得自己铸下大错,但又理不清候爷何以背叛承诺娶了阿朱,忆起往日候爷情意绵绵,双人叠影情影仍在眼前,记起曾与阿朱无话不谈,情同手止,蜂鸟精跌坐在阿朱的头旁,往事幕幕与阿朱断颈的脸轮番交替在眼前,蜂鸟精抱起阿朱断头,问阿朱“事情何以走到如此地步?”,阿朱已死当然不会答,只有张着一对惊惧大眼,蜂鸟精此时已经疯怔,看着阿朱,觉得阿朱心是有不甘的瞪她,于是蜂鸟精挖下阿朱双眼吞入腹里,蜂鸟精此举已犯不可挽回之错,待候爷送别前来祝贺众人回到房里时,蜂鸟精双瞳已现红光,显然已经化魔。”
老和尚说到这里就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专注的泡茶,喝茶,莲起知道这代表今天故事已经说完,他把故事回想了一遍,实在想不透今天的故事跟他差点化魔有何关连?他与老和尚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快十年了,莲起知道直接问也得不到答案,于是撇开那部份,只就着故事里的疑问向老和尚提问。
“蜂鸟精化魔是因杀了阿朱?”莲起顿了一下,似觉说的不对,又开口说道:“还是因为候爷背弃承诺娶阿朱为妻?”
“嗯…。”老和尚沈吟不语,相处的时日不短,莲起心知这是他未说到重处,“难道是为了阿朱吗?”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