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内院,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坐在轮椅之上,在他的面前是一树梅花,点点红色点缀了整个院角,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深蓝色服饰的太监,手上撑着一把浅色的伞,上面已经铺上薄薄的一层霜雪,看来站在这里有些时候了。
“你说姑姑会怪朕吗?”半响,那明黄色浅浅的传来这么一句话,身后的太监拿着伞的手抖了一下,上面雪花坠落些许,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会。”太监嗓音尖锐而沙哑很难听。
“你看连你都不愿意原谅朕……”满嘴的苦涩笑。
“皇上严重了。”太监尊敬的低着头,手上的伞纹丝不动。
细看那太监眉宇间有着一般内院宫人所没有的英气,虽然谦卑,但是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地位低下。他是皇帝贴身太监,是三宫内院人人敬而畏之的圣前红人。
“走吧……这梅花也赏够了,该走了。”君叶夙说出这话后,那太监便缓缓的去推轮椅,这上百斤的轮椅还有人,那太监竟然轻松推起,竟是一个武功高手!
这世间,谁怪得了谁,谁又原谅得了谁,谁是谁的错,谁又是谁的孽……一切轮回往生,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
赤国一年,前朝漠王举兵造反,赤国君主派军镇压,安静了四个季度不到的长安再次动乱起来,这天下终究是要有人来分一杯羹,并且来人络绎不绝。
漠王造反之际,之前联合赤国的十八小国,违背先前盟约,与漠王一齐围攻赤国,一时间硝烟四起,战火纷飞……
就在外面兵戈铁马的时候,苏州城迎来了一场几年不遇的大雪,苏佩玖一行人去向长白山养胎的行程耽搁。
雪下得很大,将苏州城完完整整的给埋在了大雪之下,苏佩玖披着厚厚的狐裘,站在窗前,看着这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神情有些恍惚,手捧着热婆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楼主,窗前冷,快些进来吧。”花千端着药膳进来,看见苏佩玖站在窗前,连忙放下药膳去拉她。
苏佩玖顺着花千的力道朝着里屋来,才慢慢回了思绪。“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化……”
“雪还在下,而且下得这么大,我问过城里的司命了,这雪要下三天三夜呢,至少得七八天才会化吧。”花千将药膳摆开,然后拿了一双筷子递给苏佩玖。
苏佩玖却是摇摇头:“不吃了,没有胃口。”
“这怎么行?楼主就算再怎么没有胃口也得顾及肚子里的小主子啊。”花千不赞成的将筷子塞进她的手中。
苏佩玖只得将筷子捏在手中,看了看桌子上面精心制作的药膳,她却感觉自己无从下手,余光看到花千一脸期待的样子,如此只好随意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搁置了筷子。
花千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着坐在榻上毫无心思看书的苏佩玖,面色复杂,她咬咬唇最终还是走上前。
“嗯?”察觉到书上投下阴影,苏佩玖茫然的抬头:“怎么了?你有话说?”
“楼主是不是在担心漠王?”花千硬着头问出这句话。
苏佩玖脸色一白,双手去合书,却将书掉下地去,语气错乱:“你在胡说什么?”
“那么为什么自从赤国跟叛军打起来之后,楼主就一直心神恍惚?”花千在质问。
“那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楼主在担心小主子他爹的生命安全是吗?在我心里楼主从来都不是一个踌躇不前的人,但是为什么在对待漠王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优柔寡断?失去所有的判断力还有自持力……楼主没有好好问过自己的心吗?”
“……原来我是这样的啊。”
“楼主……”花千语重心长:“既然爱了,为何胆怯不前?又为何相思相杀?”
苏佩玖惊愕花千会说出这样的话,红唇微抿,吐出一句:“阿千,你还小不懂……”
“花娘是这样,楼主也是这样,每次都以我年纪小不懂情爱之事来敷衍于我……”花千眼神有些暗淡:“我只知道,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相爱那就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到底你们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困难,让自己这么难受!”
话说完,她转身端着药膳盘子就推开门出去了,没有注意到门的左边墙角站着一袭红色身影,看他黑发上已有苍茫,显然是站了许久……
听着屋内炭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苏佩玖自嘲的笑了:“……不是每一个相爱的人都可以在一起,也不是每一个人的短短几十载都可以奋不顾身……”
所有不顾一切在一起的中间到底隔着多少万水千山,谁也不知道,她唯独知晓,她跟祁墨不可能,永永远远的不可能……
姬御静静的站在门外,靠着门的缝隙透过去看坐在软榻上发呆的女子,妖娆的凤眼此刻黯淡一片。
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心里只有祁墨吗?又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左胸口会有丝丝的疼痛?
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你的眼里才会有我的存在?
从少年时期到再世为人,你又要跟那个祁墨牵扯多少恩怨?就不能给我一点机会吗?就不能给我一个眼神的余光吗?
秦歌,你怎么如此自私……
手伸出去推门,却在半路收了回来,他犹豫了半响,静静的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那一身鲜红在大雪纷飞中似有凋零之态。
其实不是她自私……只是缘分这东西作祟,来得早了来的晚了,都不如来的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