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古骜……
还自比读书人。
还自重着气节。
可后来……随着他踏过满路的荆棘,看遍山河变色,血色漫天之时……才渐渐懂得了权谋纵横、蛰伏待机的道理。那时的他,已从幼稚走向成熟,从一文不名,变得权倾天下……只余最初那份蕴藏在心底的纵马关山扬鞭四海的激昂,无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过,那是后话了。
此时田家老仆见到古骜与田榕回来了,忙进前来道:“既然二位爷安顿下来了,我这也要走了,还要回去给老爷报平安。”
原来田家老仆等一众人,在山云书院上没有屋舍歇息,正想趁着天色未晚赶回郡城休息一夜,古骜也知道他们的打算,便道:“这一路上可辛苦老伯了。”
田家老仆道:“都是分内之事。”然既定了立即动身下山,那老仆便又把田榕拉到一边,将田老爷资助两人的生活资财交给了田榕,一共二十余两银子,又小声嘱咐道:“年后还会再送来,两位爷仔细着花。”
田榕收了钱,点头道:“放心罢,我能算账的。”
“若是不够,写信给老爷夫人,都是可以的。”说完那老仆又啰嗦了一些田夫人交代的事,田榕早被田夫人念说了许多次,如今又听一遍,便说:“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回去时也小心些。”
“三少爷莫担心我。”
说罢那老仆便带着几个护卫帮佣一道,又驾车下山,回田家庄去了。田榕见人都走了,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坐上榻发起呆来。古骜把搬来的东西都整理了一番,见田榕坐在床上,不禁道:“你不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么?”
田榕以手拖腮,忧思无限,见古骜问他,他倒是愣了一下。收东西这样的事,在田家的时候,可都是有人为他代劳的,如今也要自己动手了么?他刚才看着在古骜一个人把对面的床榻整理好了,还想:“骜兄原来是个爱干净的。”却没想到自己也要收。
被古骜这么提醒了一句,田榕有些灰心丧气地道:“这里竟连一个使唤的人也没有!”
古骜好心好意地劝他说:“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了。”
田榕苦了一张脸,心道:“父亲怎么就没想到给我派个使唤的人?我也没有想到……”
然后又想:“就算派了使唤的人又怎么样?家里都是老仆,哪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厮?这里的贵公子都是有小厮的,若我一个带个老仆,岂不落面?既然没有小厮,那还不如什么都没有的好,免得他们又看我不起……”这么想着,田榕一头倒在了床榻上:“不……他们已经看我不起了……”想到这里,田榕眼眶就微微地发起酸来。
其实要说为什么田老爷不给田榕留一个使唤的人……那是因为田老爷压根就没想到!
田老爷觉得这些佣人即便一路送了田榕到山云书院,可还是要回田家帮工才合算,哪里能就留在田榕那里了呢?吃住可又是一笔钱!田榕学书,难道他们也跟着学书不成?再说还有简夫子和古骜能照应田榕呢,田老爷这么打算着,便不曾派佣人。
田榕这会儿倒在榻上看着空荡荡的舍顶,心里不禁又愈发难受,今日所见那些贵公子,锦衣华服,就连小厮都穿着整齐的小褂,自己和他们一比,几乎连小厮都不如了。也是,适才跟着古骜的时候,还有人把他当成古骜的小厮了呢……田榕心想着:“他们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瞧不上我!”
古骜见田榕在榻上唉声叹气的,便也不管他,自己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又扫了地。
在古骜不断地忙活的时候,田榕却坐在榻上觉着,在田家有父亲,母亲,虽然不太友好却血浓于水的兄长,还有自己能随意使唤的仆役,这些人都是自己所认识的,可如今来了山云书院,自己却势单力孤起来,除了古骜和他相识,他就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而且古骜今天还把他们都得罪了,断了他们以后相交的路……虽然当时古骜话出口的时候田榕尚且感到爽快,可一旦送走了田家老仆一行人,看着空空落落的舍间,田榕便觉得不好了。
他知道古骜是个不喜欢交际的,而自己,本又不是能在这里说上话的人,田榕便愈加发起愁来。这边古骜都打扫干净了,又在外面水缸里舀了水倒在壶里,见田榕在坐着一动不动,就问他:“你还在想今天的事?”
田榕若有所思地道:“我以后不能被他们看轻了去……”
古骜闻言,心下不禁有些欣慰,以为田榕知道自己昨日出去玩是不对的了,便点头赞许道:“确是如此……”古骜刚要说:“你现下便知道该努力用功,不该把心思花在别处了罢”可话还没出口,田榕就接了一句:“……骜兄,你知道一件锦衣多少钱么?我打算买一件锦衣……”
古骜尚未言语的话被田榕一噎,便又吞回了腹中……古骜刚才的欣慰顿时便化成了灰烬,于是他放冷了声音说了声:“不知道!”说罢便转过了身体,背对着田榕了。
田榕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古骜对他的冷落,只是心心念念着:我手中这二十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置换一套行头。
说话间,已经有书院的舍仆送来了晚饭。两人各怀心事地默默吃了饭,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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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古骜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他坐起身,只见窗外郁郁葱葱的翠色里,两只青鸟正在枝头吟唱着婉转的和声。晨风微入,带着香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