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重点?!”方余面色严肃道,“情感,我觉得这就是演一部戏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才不是呢,”黑发年轻人脚下一顿,轻车熟路地往试衣间方向转过身,临走之前懒洋洋地斜睨了经纪人一眼,“重点是,姜川到底长得好不好看。”
“……”方余的脸上表情定格三秒,放空又三秒,然后说,“干完这票我就辞职。”
“哦,”谨然说,“你要去捧那些永远都捧不红的小透明了吗?”
“……”面对自家摇钱树那张异常冷静的探讨之脸,强忍住一巴掌糊上去的冲动,方余将手放在自己这张不值钱的脸上狂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勿忘初心。”
……
送走了啰啰嗦嗦的经纪人先生方余,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去,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大楼的拐角处,谨然这才轻轻地吁出口气,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稍稍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呵欠,一双黑亮的瞳眸之中露出了一丝丝疲惫——昨晚看早就敲定的下一部电影的剧本看得太晚,这会儿多多少少有些犯困。
一会儿还要视镜。
台词念一遍打呵欠就糟糕了。
这么琢磨着,黑发年轻人开始满大楼地找那种提供给员工的免费速溶咖啡,在寻找咖啡的过程中他还遇见了不少以前合作过的节目的工作人员,那些人都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谨然也一一微笑着回应,所以在找咖啡的过程中,他顺便解决了找编剧拿剧本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
满大楼乱窜寻找速溶咖啡的大明星捧着一杯手磨新鲜咖啡,腋下夹着一本薄薄的视镜用剧本,跟在一名工作人员屁股后面被一路护送到了高级休息更衣室。
然后微笑着对他说谢谢。
最后微笑着收下他的一脸惶恐以及连连摆手说“您太客气了”。
挥手道别,关门。
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内。
黑发年轻人抬手将在外面龟毛整理好的头发弄乱了些,脸上露出了个不耐烦的表情随即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倒在了那张柔软的沙发上——沉默片刻后,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将夹在腋下的那剧本抽出来,翻了翻,这才发现那个编剧大大随手地给自己的是比较后面的部分的剧本了,而且正好是仓鼠精和道士的对手戏,看样子是道士为了救仓鼠精身负重伤,原本这是那耗子精出手为妻报仇的好机会,但是当他来到道士面前,却发现面对那张脸,自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太他妈腐了。
简直腐得光明正大,简单粗暴。
谨然目无表情地飞快扫了眼剧本,清了清嗓音,换上了个颇为沙哑,隐隐约约带着一丝丝心痛的声音念道:“‘我娘子因你而死,而今时今日,当你奄奄一息地躺在我的面前,我却发现,一直以来我的执念不过是一场痴念——’”
“……”谨然顿了顿,“写剧本的人简直丝毫不顾及祖国未来花朵的三观是否会因此而碎裂。”
翻身,继续。
这次嗓音一换,变成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成熟男性嗓音——
“‘念然,你来,我再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谨然瞪着剧本,“快死了赶紧分配遗产吧还说什么故事啊,当了建国后的最后一个道士身上总有法宝吧,没有使用说明书的话就赶紧趁着最后一口气把使用方式告诉你姘头这样才好让他从此走上耗子生巅峰成为史上第一耗——”
谨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从沙发的另一边居然传来了什么人走路的声音,他猛地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忽然间便感觉到手中的剧本被抽走——刺眼的灯光照得他下意识地微微眯起眼,于是他只能看见到一个挺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他半个人笼罩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比方才谨然刻意塑造的声音更加自然磁性,非常好听的低沉嗓音响起——
“‘龙王与青蛙在海滨相遇,打过招呼后,青蛙问龙王,大王,你的住处是什么样的?——珍珠砌筑的宫殿,贝壳筑成的阙楼,屋檐华丽而有气派,厅柱坚实而又漂亮。龙王反问了一句,你呢?你的住处如何?青蛙说,我的住处绿藓似毡,娇草如茵,清泉潺潺。说完,青蛙又向龙王提了一个问题,大王,你高兴时如何?发怒时又怎样?龙王说,我若高兴,就普降甘露,让大地滋润,使五谷丰登;若发怒,则先吹风暴,再发霹雳,继而打闪放电,叫千里以内寸草不留。那么,你呢?青蛙!青蛙说,我高兴时,就面对清风朗月,呱呱叫上一通;发怒时,先瞪眼睛,再鼓肚皮,最后气消肚瘪,万事了结。’”
“……”
“道家的故事,大概是说,人不要被世俗的绳结羁绊,听从内心真切的呼唤,便能享受属于自己的快乐。”
“……”
就像是剧本里的耗子精似的,呆愣地躺在沙发上安静地听那人将整个故事说完,然后总结意义。
黑发年轻人眨眨眼,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连滚带爬地翻身坐起来,这才发现坐在沙发另外一边的是一名看上去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黑发,却拥有一双像是从别的种族血统那继承来的湛蓝色瞳眸,他低着头看剧本的时候,柔软的碎发垂落下来,高挺的鼻梁在面颊的一侧投下一小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