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依次领着奖,终于我听到我的班主任被叫上台,他要给我颁奖。我听到他大概说了些表扬我的话,说我是一颗被埋在沙子里的珍珠,经过时间的冲洗终于泛出了与众不同的光彩,说我平时默默无闻,作为全院唯一参加象棋比赛并获得好成绩的女学生,他为我骄傲,还说他很感动,没想到我这么好学……
我很努力地听着我老师的发言,这是生平第一次有老师这样表扬我,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想听得仔仔细细的,一是因为珍惜,而是因为我想根据他的发言组织自己的。
可是我越来越听不清楚了,观众席先是一片骚动,然后好多人都竖起食指到嘴前,让大家安静,我班主任好好的发言也不知道被什么打断了,我被旁边的女孩碰了一下胳膊,我想我可能是站位不对,挤着她了,我往右边站了一点,这时底下的学生哄堂大笑,有的老师憋着笑,有的老师交头接耳,有的老师脸色铁青。
“你手机!”
我被班主任一提醒,才回过神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穿了一件短外套,大概设计师只是想把口袋用于装饰,所以口袋布料特别薄。我手握的话筒跟忘了调成静音的手机间只隔了一层几乎没什么阻挡能力的欧根纱料子。
我旁边已经领完奖发完言的同学手中的话筒也刚好在我口袋旁,她也过于紧张,忘了关掉话筒。也不知道哪位暗恋我的人就这么巧给我电话,于是我班主任表扬我是珍珠赞美我是巾帼英雄惊叹我的好学的时候,我的手机也“应景”地响起我自己唱歌的声音,是前一天我胡乱唱张恒礼录下来并设置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歌声从两个话筒里传出去:
是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的□□部分,我把歌词改成了这样:
我不是真的想上课
我上课只是为了凑学分呢
我决定走神了
也决定瞌睡了
把我的精神留给永
我从来不会爱上课
我的爱只给麦波伊夫润德(注释:myboyfriend)
我坐在黑板前却想着他的脸
为什么四十五分钟就这么地长呢!
我被班主任拉回现实的时候,话筒里我正在歇斯底里地吼最后一句:真是它奶奶的!
我赶紧伸手按了关机键。
我们班主任一定是经历过风雨的,硬是又说了好多话,说我平时就是样爱恶作剧的人,这一次作弄到自己了,说学生压力大,偶尔发泄一下也不伤大雅。他的口才和应变能力真是好啊!可是我没那心理素质,下面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他的口才再好,也没人接招,我犯下的错覆水难收了。
我丢人丢到长江了,班主任一说完,我就把话筒塞给旁边的同学,冲下台,奖状奖金都没拿。跑了一半被易续抓住,流着眼泪被易续带出了大礼堂。
我被易续带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抱着他大哭。我都顾不上是眼泪还是鼻涕,反正都流他胸口了。
我一直想上台,可我没一直想上台出丑。我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长相不漂亮其实也不丑,我眼眶深鼻子挺,皮肤不白偏瘦。身高163,不高也不矮。成绩一直稳定,永远中等。性格不吸引人也不让人讨厌,所以没什么朋友也没结过仇人。
张衣说,形容惜佳是世界上最简单的语文题,就用一个词解决:一般。
张恒礼说,可是如果要更具体一点,就会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形容词,因为要动用到词组——“既不”加褒义词:“也不太”加贬义词,注意,不是“既不……也不”,是“既不……也不太”。惜佳既不白也不太黑,既不好看也不太丑,既不聪明也不太蠢,既不善良也不太邪恶。
我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女孩,从来不好到让人侧目,也不坏到引起注意。从小到大连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几乎没被表扬过,也没被批评过。哪知道会用这种方式引起这样群体性的注意。真不知道张衣怎么能那样一次又一次平静地迎接甚至创造那么多次的集体性反感。她真不是一般人。
还有那500块,我幻想着要无比骄傲地发放给最重要的5个人的,要给他们惊喜的,铁定泡汤了!
我哭着哭着发现易续的身子在抖,我松开他,发现他居然在笑。我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以泄私愤。
“我觉得那一幕挺可爱的!”他笑着又把我抱在怀里。
我已经哭到打嗝了。上一次哭成这样至少是15年前。这不是专属于小屁孩儿的窘态吗?
“我接个电话可以吗?”易续抚摸着我的背问我。
我点着头。
“喂。”
“哎,能跟你要一下你女朋友那首歌的歌词吗?”我听到话筒里的声音。
易续又笑了,他的笑有一个漂亮的弧度。
“有人跟我要你的歌词,可以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然后我打着嗝在他的手机上编辑歌词。编了两句我抬头说:“我……我也不确定,要不……要不,我开机你……拨我电话,咱……咱们听……听一下吧?”
易续听了一遍,自己编辑着。
“等下!”我说:“这首歌一个月之前才发布,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五月天的歌迷吗,我觉得我会被谋杀!”
那是2008年的冬天,五月天最新专辑的那首主打歌在短短一个月内在长沙城被大街小巷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