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之冷冷地瞟了夫人一眼:“如此说来,这上天也是个不长眼的,好人不得善终,祸害反倒要活千年。”
夫人急了,伸手就要去掩武敏之的嘴:“孩儿休得胡说!”
武敏之闪身躲开了她,依然冷冷地道:“老天若真有眼,寻我便是,绝不连累夫人。夫人自可继续过你的锦绣日子去,何必如此紧张?”
夫人脸色灰败,死死地望住武敏之,半日没有说话。
武敏之忍不住一笑:“我说的祸害,不过是我自己,夫人如此紧张,以为我说的是谁?”
夫人死死地望住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武敏之也理她,扬眉又道:“对了,忘了问夫人,月娘的灵柩,不知定于何时回洛阳?”
夫人的脸色恢复了些:“自然要待圣上与皇后回宫后,让浑仪监择个吉日,如今却......未定。”
武敏之也不问,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要知他都没兴趣追问这个。该来的总会来,到时诏书一下,自然就知道了。夫人真是,何苦要跑这一趟?只怕如今,身在长安,心在洛阳。何苦?
夫人看儿子沉默不语,稍作犹豫,小心地试探道:“孩儿,姨母待你……”
武郎喔了一声,也不知听清楚夫人话中的意思没有,他打断她道:“圣上,可有什么话说?”
夫人的目光有些闪烁:“圣上圣体欠安,此事全由皇后与太子操持,圣上,倒没说什么。”
武敏之望了夫人一眼,心里忍不住一痛。圣上,呵,月娘曾说,圣上说过,在她面前,他不想当圣上,他只是她的九郎。月娘去的当日,圣上的确也曾抱着月娘痛哭,发誓要厚葬她。一向贤良的皇后自然是没意见,还很热心地唤来了浑仪监监正,命他择个吉日。监正说月娘名不正言不顺,万不能入葬皇陵。而且月娘是凶死,怨气凝聚冤魂不散,恐危害江山社稷,故不宜落葬,须停灵数载日夜诵经超度......
危害江山社稷!多么可笑的理由。月娘生性善良,何曾生过害人之心,更遑论江山社稷?在宫中数年,她可曾与哪个妃嫔置过气?可曾过问政事?可笑的是,圣上居然便信了。更可笑的是母亲,觉得圣上有理,皇后也有理。总之与圣上在一处,便觉得圣上有他的不得已。与皇后在一处,又觉得皇后受了莫大委屈。她劝了这个劝那个,看着真正比圣上与皇后更忙些。至于年纪轻轻惨死的女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命”字而已。
有何不得已?有何委屈?明摆着皇后容不得月娘,皇后要月娘死,皇后要月娘死了也不得安宁。
而圣上呢,至高无上的天子,月娘生前,他不能保护她,月娘死后,他也未能还她公道。如此薄情的男人,母亲你好糊涂。母亲你有没有想过,月娘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不过仔细想想,他这母亲,空有如花美貌,似乎从未活得明白过。在她,过一日是一日,她哪有空去想这些道理?哪里想得到这些道理?
“孩儿……”夫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武敏之似乎想起了什么:“敢问夫人,不知夫人决定由谁护送月娘的灵柩回洛阳?”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热烈起来。
夫人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一怔之下,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容也变得明朗起来:“娘正要与孩儿商议此事儿。孩儿与月娘感情甚笃,娘以为……”
武敏之的脸色蓦地一沉:“依夫人的意思,莫非是决定由我亲自护送月娘的灵柩回洛阳?”
夫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她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儿子,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孩儿莫非,不愿意么?”
“不愿意。”武敏之语气冰冷,说得非常肯定。
“孩儿……”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武敏之不愿再与她谈下去,他简单地道:“我还有事儿,夫人请回吧。”
夫人悲伤地叫道:“孩儿……”
武敏之当没听见,转身便往楼下走。他走得很快,白色的袍摆高高扬起,如一面旗帜在风中乱舞。
“孩儿今日不是休浴么,你要去哪里?”夫人顾不得仪态,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武敏之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步子,回身望住夫人,等她赶上来。夫人一喜,忙加快了步子,几步就到了儿子身边。
“我这里留不得夫人,还没问夫人要去哪里?”武敏之郑重地礼道。
夫人的眼里终于有了泪:“孩儿,我知道你恨娘,你要娘怎么做,你告诉娘……”
武敏之不耐烦地道:“敢问夫人是从洛阳九成宫来的,还是大明宫?敢问夫人是回洛阳九成宫,还是就在大明宫中等候圣驾?”
他虽然一直与夫人不睦,但对这个问题,却素来讳莫如深,从未当面提及。这话一出,自己也愣住了,夫人更是脸色惨白,手足冰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武敏之自知失言,却也不打算解释,他对夫人说了句:“夫人请回吧。夫人刚才不是问我要去哪里么,我还能去哪里?对了,夫人久居宫中,不知道我平日都去哪里实属正常。不妨告诉夫人,我自然是去平康坊逍遥快活。”
虽然去平康坊消遣是风/流才子们最正常的娱乐活动,但在正常情况下,还是不让父母知道的好。毕竟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武敏之毫无顾忌地直言相告,显然是毫不在乎母亲的感受了。
那一瞬间,夫人的嘴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