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二夫妇听闻了这件事,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生怕自己的目的被那罗棺材板儿给戳破了,可是再一想合河距离这离石县也是颇远,那边的事情,这边的人根本不清楚,于是便大着胆子去了。
仔细想想,那块棺材板儿再厉害又怎么样,为了他那宝贝妹子还不是照样要服软,虽然外面也有传言说这罗三郎很是照顾村中老弱,对冯狗儿尤其关照一些,但也只是关照而已,毕竟非亲非故,事关自家亲妹名声的时候,他定然也该知道要如何决断。
这般想着,这夫妇二人心中便安稳了,大大方方应邀赴宴去了。
这一日中午,王记酒肆的生意比平日里也是格外好一些,不用说,好些人就是过来瞧热闹看现场的。
待这夫妇二人来到王记酒肆,那罗三郎果然十分客气,又是招呼又是赔罪的,言自家四娘莽撞,还请他二人莫要见怪,云云。
见他这一番作态,黄二夫妇心里的防备便也全然放下了,以为罗用这就是跟他们服软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冯狗儿争取过来,于是那冯狗儿的娘亲又说了自己如何如何想孩子之类的话,黄二也表示自家现在的经济条件好了,并不介意多养活这么一个孩子。
事情发展到这里,厅堂中那些假意饮酒吃菜,其实一个个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的那些人,便都以为今日这事八成是没有什么看头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罗三郎要狠怼这一对夫妇,没想到竟是这般,着实无趣得紧。
“罗某却有一事不明。”这时候,只听罗用对那夫妇二人言道。
“何事不明?”黄二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嘴里,别说,这王记酒肆的饭食也是不错,方才他尽顾着说话了,坐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吃上几口饭菜呢。
“你二人既是有心想要接了冯狗儿过去,因何之前不来,偏要待家中走了霉运才来。”罗用这话一出,厅堂众人反应各异,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还有暗自抚掌叫好的,很多人纷纷都把视线往他们这一桌投了过来。
“甚,甚的霉运?”黄二那一口东坡肉还未来得及咽下,便被罗用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时面色大变,呐呐不知所言。
“罗三郎何出此言?可是误信了什么谣传?”那妇人瞧着反倒还镇定几分。
“我听你们合河那边的人说,你这夫家前些时日在街上买了一批用清水冒充的葡萄美酒,用的便是他姊夫店里的货款,不知这消息可是误传?”罗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清酒,笑盈盈说道。
老底都被人给戳了个对穿,那妇人面上这时候也绷不住了,于是她便起身道:“罗三郎这一顿饭明面说是赔罪,实际上不过就是想要为难我们夫妇,为你家四娘正个名声罢了。”
说完,她拉起自家男人就要往酒肆外面走去。
罗用哪能由着他二人这般轻松便走掉了,在他们西坡村闹完了事,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门都没有。
只见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几个黑状汉子,将这酒肆厅堂的大门堵得死死的。
“你们这是要作甚?”那妇人这时候才终于慌乱起来。
“我就是想问问你二人与那胡记酒肆的店家是如何商议,可是答应了他们拿那冯狗儿去抵债?”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离石县,演了这么一场戏,这厅堂里面还有这么多观众呢,罗用怎么能让这一场好戏草草落幕。
“何来抵债一事,你们定是听信了什么子虚乌有的谣传。”这妇人这时候倒也不敢说罗用诬赖他,只说他是误信了谣言。
“是不是谣言,公堂之上自有明断,依我看来,你二人分明就是要略卖了我村中那冯狗儿去与人抵债,你二人若是冤枉,县令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罗用说完,略一抬了抬下巴,他的那些弟子便几步走上前去,将那黄二夫妇二人给扭了。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县衙,街上好些看热闹的,前两日还听人说罗四娘对这冯狗儿的娘亲甚是无礼,今日怎的他二人就要被扭去见官了?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夫妇二人竟是在合河那边欠了钱,想略了那西坡村的冯狗儿去与人抵债,当即便有人将唾沫啐到那妇人面上,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就这蛇蝎心肠,也配为人母。
涂县令这时候正在公府之中,见罗三郎亲自扭了人来,事情也说得有理有据,当即便把人给收押了,严明此事还需彻查。
之后他又将罗用请到后衙,与他说了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话:“那妇人既是冯狗儿生母,又如何能断他略卖?别说那娃娃现在还好好的在你们西坡村,即便是已经被带去了合河那边,送去了胡记酒肆,也是断不了略卖的,他们这两家本来就是亲戚。”
“我知。”罗用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大唐的律法中虽然明文规定,父母长辈强卖自家儿孙亦是略卖,同样也要判刑,但实际上,卖儿卖女的人不少,被判刑的父母却是闻所未闻。
他今日这一番作态,不过也就是为了造个势而已,搞个小轰动,消息才能传得更快一些,也免得他家四娘一直被人说闲话。
“不过此二人行为卑劣,三郎放心,我定会给他们一些教训。”涂县令也看不上那两口子,但是判那当亲娘的略卖,却是不能的。
孝这一个字,如有千斤重。孝道在这天底下之所以能这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