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个快成了仙的人,这点修养也还是有的。寂桐暗自腹诽,此时来到了难以攀援的地方,白君羡飘然跃上,转过身对他伸出手,要拉他一把。动作自然之至。
「来!」
寂桐挑着木桶,手扶在扁担上,伸出一只又脏又油的手看了看,只好垂下来,十分尴尬。
白君羡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你先将桶放在这,我们回头再来拿。」
寂桐应声放下,白君羡依旧对他伸出手。他微微一怔,握住了这只白皙滑腻的手,身子一轻,已然跃了上去。
今天晚上又要作噩梦了。寂桐默默地想,一路上没有说话,来到无心亭时,白君羡袍袖在亭间的石桌上一拂,登时凭空出现几个小菜,有八宝豆腐、东坡r_ou_、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宋嫂鱼羹、叫化j-i,甚至还有一包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寂桐早就见过他这把戏,也并不奇怪,笑道:「真人这是要请客吗?」
「请阁下移玉到此,若无酒菜怎么行?」白君羡微微一笑,似乎有片刻恍惚,说道,「以前我也请过一个朋友到这里看落日,每一次带了酒菜过来,他都会高高兴兴地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
寂桐默不作声地站到一旁。以前他是恃宠而骄,以为白君羡爱着自己,但现在想来,当真是一场笑话。
「你挑了一天的水,想必也饿了,随便吃些东西吧,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白君羡轻轻一笑,「我只想找个人说话,你不开口也行。」
寂桐原本是很饿,但此时实在是吃不下去,于是倒了两杯清茶,说道:「也不着急,真人吃些东西再说吧。」
白君羡摇了摇头,顿了一顿,自顾自地道:「你知道,我现在是到了渡劫期。」
「嗯?」
「但我想,可能我再也过不了情劫。」白君羡静静地坐着,看着远处的晚霞如锦,声音极为平静,「我所爱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我骗过他,害过他,到他死时,我也一直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骗局。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知道自己是多少人觊觎的纯阳功体,还会被我骗,是他活该。」
寂桐拿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茶水洒得到处是,白君羡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强笑道:「大概是手有些脱力,过一阵就好了。你继续说吧。」他将空杯放到桌上,颤抖的手笼进袖中。
「后来他死后半年,我就到了渡劫期。原来想若是过情劫,胡乱找一个人相爱一场,便算好聚好散,但无论和谁在一起,我都会想到他。想到他微笑的样子,说话的神态,不管看到谁,都好像看到他在我面前,虽然只在一起三年,但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重复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情景。
「渐渐想起,其实他后来还是有所察觉,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我醒悟过来。但我一直不知道,还在笑他傻。给他*药的那一天,他看了我很久,一直微笑的神情……我想问他在笑什么,但刚开口时,他已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他笑得有些低沉,「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狐狸修道时要先修炼成人,为什么狐狸修道要几百年上千年,但人只要几十年就够了。因为很多东西只有做人的时候才明白。而我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他没有再给我机会,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我……夺取了他大半的元阳,又把他送给了下属狐族,弄得他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寂桐勉强站了起来,重听这桩往事,便如剖开伤口,再在伤口上撒一把盐,痛苦异常。他的手扶着石桌,浑身都在颤抖,脸上却还带着微笑:「很……很悲惨的故事,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白君羡似乎此时觉察到他的不自然,微微一怔:「你是不是身体有些不适?」
「有点……我要回去了,以后再说吧。」他歉然地一笑,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白君羡扶住他:「小心。」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推开白君羡的搀扶,慢慢往前行去。
「你早知我的原形是狐了吗?为何一点都不吃惊?」白君羡忽然道。
他的脚步不停,走路的姿势依旧一瘸一拐:「不管阁下原形为何,如今已成正道,他日飞升成仙,又有谁问英雄出处?」
白君羡微微一怔,又有些叹息,见他在山路上攀爬,十分艰难,于是上前抓住他的手:「我送你一程。」
他犹豫一下,白君羡已揽住他的腰,腾云而起。
第三章
像这种纵云术并不稀奇,但像白君羡这样带着一个人,飞行的速度也并不见缓慢,却是世间绝无仅有。感到腰间抱住自己的手,寂桐闭了闭眼睛,强忍着嫌恶没把他推开,否则摔下去的就是自己。
白君羡见他神情,却是以为他在害怕,温言说道:「不要往下看就没事。」
他不置可否,含糊地应了。脚下云雾渺渺,以他此时道行,委实看不到什么。
白君羡温言说道:「今日与你说起这件往事,乃是有求于你。」
「真人但说无妨。」
「我此生想是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但和你在一起时,却觉十分平安欢喜。你能否与我相爱一场,让我渡过此劫?日后我必会好生报答与你。 」
寂桐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从云端摔落下来。他虽然有预感白君羡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他说这件事,一定是有所求。毕竟此事干系重大,而自己又是清修无心派中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