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了两天学,萧探骊才知道小公主沈逆心的来头不小,据说他爹虽然是个被放逐的朝官,但曾经在长安掌过很大的权。
按照唐朝的惯例,官员被放逐并不代表政治上被判了死刑,比如后来德宗朝的宰相杨炎一下子被流放为地方小吏,但后来又突然重新被起用为宰相。因此地方上对于被流放的官员,从来都是供着敬着,即使关系不大好,也都是敬而远之,不敢趁机落井下石,虎落平阳被犬欺,但虎终究是虎,要是哪一天虎威又树起来了呢?
因此刘夫子对沈逆心有些放纵,因为他知道,像沈逆心这样的小公主,要不是机缘巧合,怎么会来他这样的村塾读书?反过来说,要不是他的村塾太小,不大引人注意,他也不敢公然接受沈逆心,让男女同学同堂。
家中倒了顶梁柱,李氏只有更加操劳才能勉强维持家计,女人不能出门做事,只能在家纺纺纱拿去卖了,或者为别人浆洗衣裳来换点钱。看着母亲常常从清晨劳作到半夜,一个月不到,就老了十岁一般,萧探骊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没事就经常将那个圆形针筒拿出来观看琢磨,但除了上面的字都认全了,啥名堂也没有琢磨出来。他就感到有些无聊。
倒是在学堂里,他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一来他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过耳不漏,刘夫子很是欣赏他,把他誉为与小公主并列的小神童。二来则是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天生有一种威慑力,那些小学生虽然上学的时间比他长,但说到当孩子王,非他莫属。
于是不久之后,刘夫子就对他又爱又恨。
沈逆心则只是对他保持一种淡淡的欣赏的态度,当萧探骊有时要与她关系密切点,展现出强横的一面时,她又变得疏远了;当萧探骊感觉沮丧时,这丫头又凑过来有说有笑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日子在平静中流淌着,但当太平静了时,危机就突然降临了。
这天正在上课,刘夫子在讲他喜爱的《庄子》,当讲到庄周梦蝶时,学生们都听得入了迷,刘夫子人虽然有点迂腐,但对那种人生如梦的体验很深刻,讲得也很动情,正在唏嘘感慨,忽然课堂上传出了轻轻地啜泣声。
一看,原来是小公主在偷偷地哭。萧探,骊没想到她会突然哭起来,呆了一呆,问道,“你哭什么?”
小公主白了他一眼,小嘴一瘪,反问道,“难道你不觉的感动吗?生与死原来可以这样奇妙,当你生时,你问自己,我是活着呢,还是死了呢?当你梦醒时,你问自己,我是变成蝴蝶了呢,还是蝴蝶变成我了呢?生与死的界限只有那么轻轻地一竖,甚至那么一竖也不存在,因为很多时候,你活着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活着,你死了不能确定自己真的死了,只有那种恍惚飘渺的感觉是真实的。”
萧探骊听得似懂非懂,看她那样入迷,心中不禁有气,哼的一声道,“完全听不懂,你真是有病,小小年纪,想这些东西干什么?我只觉得人能突然变成蝴蝶很好玩而已。”
小公主骂道,“庸俗,浅薄,无知。”
萧探骊反唇相讥,“那你是什么?”
小公主见他变得严肃,却又突然轻轻一笑,“我是蝴蝶。”
萧探骊见她这有些无赖的笑容,只好叹一口气,拿她没办法。
忽然园子里响起了咚咚咚的沉重的脚步声,萧探骊一听就知道是隔壁胖大婶的,因为只有她那庞大的体格才能走出这么铿锵有力的步伐。
她一向不出门的,难道?
还没等他思索,胖大婶已经在外面哭喊起来,“小骊,不要上学了,快回去看看你娘吧!”萧探骊被她这一喊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奔出去,“胖大婶,我娘怎么了?”
胖大婶看见他,眼泪流得更快了,用手指着说道,“她。。。。。。她。。。。。。她。。。。。。”还没等她“她”完,萧探骊已经知道大事不好,风一般冲了出去。
跑回家,已经围着很多人,有不少他认识的衙役们,郭县令也在,正坐在堂屋中的一张椅子上,看见他进来,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说道,“孩子,去看看你娘吧。”萧探骊闯进屋,一眼看见母亲躺在床上,面容惨白,双眼紧闭,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脖子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勒痕,右手被齐腕斩,手掌已经不见了,伤口的血已经变黑凝结,想必是死去至少有一个时辰了。
萧探骊眼睛黑了一黑,差点摔倒,突然转身哇哇吐了起来,但什么也不出,直噎得咳嗽不停,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人们纷纷感叹着这孩子命苦。
“谁。。。。。谁干的?”萧探骊问道,继而一想,“一定是。。。。。。杜兼容那个王八蛋是不是?是不是?”看见郭县令进来,一把抓住他胸前的官服,红着眼睛问道,“是不是?”
郭县令叹息一声,点点头,“他已经潜逃了。”
“逃?”萧探骊冷笑一声,“逃到哪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父债子还,我找他儿子去!”说着就冲了出去,郭县令命衙役们拉住他,但衙役们没想到这小子力气这么大,一拉都没拉住,任由他冲向了不远处街尽头的县尉大人家。
很快,县尉大人家里就传出了响亮的哭声,可怜的大宝被追着撵着打了出来,一直从街那头打到街这头,脸上全是鲜血。
郭县令忙命衙役们冲上去,喝道,“这孩子疯了,快制住他!”
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