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魔。”阮霰平平接话。
月不解靠着椅背,幽幽笑道:“且不止一只,隐匿之术使得那样好,它们的境界,当在琴心境三层左右。”
阮秋荷握紧剑柄,似在犹豫什么,但这时间很短,抿了抿唇后,她朝阮霰与月不解抱拳:“这是我接下的任务,即便妖兽境界在乾元境,亦在所不辞。但此间百姓无辜,陷入幻境过久,于他们身体、神智皆有损害,我一人唯有双手,可否请两位帮忙一二。”
阮霰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答复,阮秋荷道出一声“多谢”,纵身跃下二楼。
阮霰唤了声“阿七”,天字七号立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撒腿奔向外边。他起身,往阿七相反的方向而去。月不解紧随其后。
月不解:“你尽管坐着,我出手便是。”
阮霰:“不必。”
月不解很执着:“我却认为很有必要。”
阮霰加快脚步:“不劳烦阁下。”
月不解再一次向阮霰展现了他的执着j-i,ng神:“这是在下应当做的。毕竟那位姑娘,也请了我帮忙。”
阮霰:“……”
月不解绕到阮霰身前,边冲他挑眉,边抽出别在腰间的横笛。
横笛轻转之间,元力往四方飞弹,将争执不休、扭打成团的人给分开,并迫使他们陷入沉睡,以此脱离幻境控制。
于是阮霰去了另一边,同阿七上三楼,救助厢房中的人。
一楼大堂内的情形比二楼三楼更为严峻,身为修行者的客栈掌柜与伙计早被幻魔放倒,阮秋荷周旋在打闹的众人之间,还要分神寻找幻魔藏匿方位,应付得颇为吃力。
但并非全无所获。幻魔施展幻术,必然藏于其间,不可能身置幻境外围,而藏匿地点,多半是在潮s-hiy-in冷处。
阮秋荷朝月台旁的酒架瞥了一眼,熟料这一眼,竟看见原本已倒在酒缸旁的客栈伙计,拿出一把匕首,欲刺向旁边的掌柜!
寻到三楼长廊,出手替阮霰打晕最后几人的月不解见状,轻声吐出两个字:“陷阱。”
阮霰淡淡一“嗯”。
楼底下,站在月台丈许远外的阮秋荷捏紧剑柄。观之神色,亦是有所察觉。
失去意识的伙计被幻魔所c,ao控,他完全不必对掌柜下手,此般举动,不过是为了将阮秋荷吸引过去。
月不解倚住栏杆,转动指间横笛,垂着眸光,低声问:“你觉得,她会过去吗?”
阮秋荷若不去,幻魔不会对客栈掌柜手下留情;阮秋荷若去,掌柜与伙计是得救了,但幻魔可不止一只,她必然难以脱身,甚至有性命之忧。
阮霰没回答这个问题,下一刻,他看见阮秋荷举剑而去。
c,ao纵客栈伙计刺杀掌柜的幻魔立刻收手,迎上阮秋荷剑招,与此同时,另一只幻魔,出现在阮秋荷身后。
修行界中,境界分五重,分别为凤初、琴心、乾元、无相、太清。
两只幻魔修为皆在琴心境,阮秋荷境界亦然,若是单独对付一只,她尚有应付之力,但被前后夹击,落败之相立显。
幻魔早无声无息布下了诱杀幻阵,逼得阮秋荷无路可走,三步两步,便跌入其间。
吞噬万象的杀阵开启,阮秋荷遭一点点吞没。
阮霰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月不解眉梢轻轻一挑,用肯定的语气对阮霰道:“你想去救她。”
阮霰瞥他一眼,意味很明显。
“她那样对你,你竟……不计前嫌?”月不解问。
“罪不至死。况且,幻魔杀死了她,下一个对付的,便是我们。”阮霰淡声道。
月不解平平一“啧”,“虽然在下十分高兴,你用了‘我们’这个词,但——”
可惜阮霰没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手往旁侧一伸,阿七瞬时化作一柄腰刀,落入手心。接着,他足尖一点,飞掠至客栈一楼。
素白衣角折转于虚空,在四散尘埃中牵出光弧一抹,色泽幽淡。暗淌银光的长发起落之间,阮霰掀起眼皮。
冷冽眸光所向,雪亮刀光所向,纵生妖气退散。阮霰脚步错踏,至阮秋荷身侧,轻轻一拽,便把她拽出死阵。
继而将人丢开,翻转手腕,横递刀锋,迎上幻魔招法。
幻魔不过琴心境界,阮霰却是百年前便已入无相,生生高出它们两重境界。
琴心境的妖魔所布杀阵,阮霰一刀击破,随后偏转刀尖,再诛二魔。
魔物灰飞烟灭,弥散在客栈内的黑雾如退潮般散去,耀白日光重临,透过浮空尘埃,撒向青石铺就的长街,流淌到客栈门口二尺见方的桌上。
一切的一切,宛如新生。
阮霰衣袂最后一次起落,喧嚣归于宁静。
阮秋荷瞪大了眼。
她跌坐在地,形如一尾濒临渴死的鱼被丢回水中,又如久困之人终于得见天光。
那立于身前之人,那将她从无尽黑暗里拖出来之人,白衣白发,眉目胜雪,周身流转光华,似天上清寒月芒。
此般气度,倾绝尘世。
阮秋荷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