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 我也想省去中间这些过程, 直接让你帮我。”原箫寒轻轻摇头, 颇为感慨, “但很可惜, 不行。”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阮霰眉梢动了一下, 覆在面上的手手指微屈,动作改为抵。
“阮小霰,可不可以让我用独明草和赤虺骨凰功将你神魂治好了,再谈这个问题?”原箫寒偏了下脑袋,话语里带上些许严肃。他是真的希望阮霰不要再纠结于此,赶紧让他医治。
“所言甚是。但我实在是好奇,你若知晓了我是谁,还会不会这样说。”
这般话语,却是平淡语气,但依旧让原箫寒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他眼皮倏地一跳,不由又看向阮霰,凝视他许久:“你……到底是谁?”
阮霰却是不答话了。他抬眸瞥向原箫寒,但眼皮才掀起到一半,便兀的顿住,紧接着,抵在额前的手颓然垂落。
那枚药丸的效力终于耗尽,五感在此一刻抽离,阮霰无意识地、缓慢地垂下眼皮,再无法听闻外界之音,无法视得眼前之物,整个人如同陷入虚空混沌般,不可知,不可觉,仿若死去。
而覆盖在阮霰脸上的假面,因了神魂之力彻底消散,乍然脱离,如若画卷之上作伪的遮掩被抹开,显露背后真迹。
朦胧月光,影绰窗影,那张在平陵之战中曾有幸见过一次的脸闯入眼帘。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美丽,如见春夜白梅,逢空山月色,淡淡又幽幽,似寥寥几笔勾勒而成,又是付诸毕生笔墨都描摹不成,美得不似人间真实。
原箫寒愣在当场。
他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去,试图查探这张脸是否真实。
答案为“是”,这个人脸上再无他物。
阮雪归。
春山刀阮雪归。
这张脸,赫然属于阮雪归。
他做过诸般猜测,却唯独没想过,阮霰会是阮雪归。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阮霰与阮雪归,分明是那么不相似。
春山刀阮雪归,他曾屠尽全城性命,只为杀一人,端的是狠辣十分,令他无比厌恶。而阮霰,是非分明、一身侠骨,为龙津岛上毒尸之患奔走,分外不惜自身。
春山刀阮雪归,是金陵阮家的牌面,受阮家上上下下尊崇。而阮霰,同阮家水火不容,连小辈都敢张口欺辱,甚至遭受阮家刺客追杀。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所认识的阮霰,是同一个人?
这两人的刀法更是不同,平陵之战时……
不对,原箫寒猛然反应过来,当时的阮雪归,乃是刺客身份——出身青冥落的刺客,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的招式皆是无声无息,根本没有特征。当年对招所感,完全不足以作为是春山刀的凭证。
再者,阮雪归因伤隐世百年,这事本就颇为玄妙。以他对阮雪归的了解,这根本不是这个人会做出的决定。
说起来,现如今阮雪归三魂不全,又遭阮家刺客堂追杀,那么此前的百年避世不出,定有旁的原因,说不定这人是无法出来。
但——
原箫寒骤然回过神来,这问题是需要他思索的吗?阮霰是阮雪归,他的“一生之敌”,他分外嫌弃的阮雪归。
可是,原箫寒又不得不去思考这些,因为阮雪归是圣书所言,他必须带回去,与之结亲的人。
原箫寒蹙起眉。那株独活草被他捏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转动。
不是特别想把他带回去了,甚至想就此甩手走掉。原箫寒从阮霰那张脸上抽走目光,半垂眼眸。但这个人毫无生气地坐在对面,又令他生出不忍,甚至是……怜惜。
有些烦躁,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这个命中注定要同自己在一起的人,应当是善良又柔和的,但偏偏,偏偏这个人是阮雪归。
而阮雪归,也不该是如今这幅模样。阮雪归当是冰冷无情的,真容藏在面具之后,只会流露出狠辣,不应如现在这般,脆弱得如同一件易碎的瓷器。
原箫寒将目光移到独活草上,盯了许久,发出长长一叹。
随后将之一抛,丢去星点元力,使之悬浮于空。
还能怎么办,如果命定之人是阮雪归,即使百般不愿,还是得把他带回去。职责所在。
原箫寒开始炼化独活草。以眼前阮雪归的状况,他根本无法通过食用获得药效,因此,需要将独活草的力量转化为旁的、他能够接纳的东西。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约莫小半个时辰便结束。
接着,原箫寒指尖一点,那被抽离在虚空、同他元力融合在一起的独活草之力当即没入阮霰体内。
原箫寒抬起阮霰双手,四掌相抵,运转体内赤虺骨凰功,以此相助,使阮霰能够将独活草的力量全数吸收。
但万万未曾料到,赤虺骨凰功甫一入体,竟被一股强悍力道给弹回!
原箫寒皱眉,再度尝试,却是相同结果。
或许是赤虺骨凰功过多,阮霰所修炼功法,一时不能接纳的缘故?原箫寒心想着,第三次往阮霰体内注入赤虺骨凰功之气劲,不过较之前两次,这气劲要微弱许多,运转过程更是小心翼翼。
终于,这股气劲突破最外一道防线,缓慢流转于阮霰经脉,原箫寒高悬的心落下,谁知一炷香的时间后,阮霰体内元力竟开始逆行。
原箫寒猛然睁眼,见得阮霰眉心出现淡红印记,赫然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不得不将赤虺骨凰功全然撤离,以自身最本初的元力,去安抚阮霰气息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