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皇城变得格外清晰，地上的积水已经差不多干了。只是那潮湿的泥土沾在了鞋上，将皇宫回廊上的木质台阶踩得满地是泥脚印，看起来十分不美观。每当这时，掖庭便会派一些劳役前去清理，蔷薇与绿芜便是被派去清理的一员。

沉闷的午后让疲惫的身躯变得麻木，长长的回廊看不见尽头，连绵的台阶直抵高楼，虽说通往藏书楼的回廊盖有顶棚，却依旧挡不住那升腾而起的热气。蔷薇趴跪在台阶上，细细地刷着上面的泥迹，绿芜则在后面帮她将刷下的泥污擦干净，仅仅一下午的时间，两人便擦了几十阶的台阶和长廊。

眼看天色渐渐要暗下来了，布满泥迹的长回廊仍望不到尽头，那看管她们的姑子，早已不知跑去了哪里。两人仔仔细细地擦着回廊台阶，早已热得大汗淋漓，累的举不起手来了。绿芜早就喘个不停了，嘟嘟嚷嚷着一会渴一会饿的，蔷薇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让她忍一忍。

见四下无人，绿芜干脆罢了工坐到了台阶上，揉揉跪得发疼的膝盖，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这样下去迟早要死在这了。”

蔷薇也翻身坐了下来，破旧的裙子露出白嫩的膝盖，里面早已被磨破了皮，红通通的一片。她轻轻揉了揉跪的发麻的腿，无奈地说：“都是因为我害苦了你……”

绿芜抬起头，通红的圆脸上还透着几分稚嫩，她闻言忙解释道：“是绿芜自己要来的，怪不得娘娘。”

蔷薇欣然笑道，拉起绿芜粗糙的手道：“莫要再叫我娘娘了，我早就不是了。绿芜，我一直把你当是好姐妹，以后，你就叫我……叫我蔷薇可好？”

绿芜点点头，认真地说：“绿芜也有幸遇到娘……蔷薇姐，绿芜会把蔷薇姐当成亲姐姐那样，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嗯。”蔷薇紧紧握住她肉乎乎的手，坚定道：“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蔷薇姐来……”绿芜站起来，拉起蔷薇的手，跑到平坦的台地上，对蔷薇说：”在我们北海，向着天空许誓，就可以义结金兰了。”

“义结金兰？”蔷薇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问：“什么是义结金兰啊？”

“就是结为异性姐妹。照着跟我说……”绿芜突然站正了身子，手握拳头放在胸口，信誓旦旦地说：“我绿芜今日对天起誓，自愿与蔷薇结为金兰姐妹，从今以后，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我蔷薇今日对天起誓，自愿与绿芜接为金兰姐妹，从今以后，祸福相依，生死与共。”蔷薇照着绿芜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她说的话，随后又悄悄问她：“然后呢？”

“好了，我们现在就是姐妹啦。”绿芜笑着牵起她的双手，高兴地晃着，“蔷薇姐，能和你在一起，是绿芜一生最幸运的事。”

“我也是……”蔷薇松开绿芜的手，紧紧地拥抱住她有些臃肿的身体，轻声说：“谢谢你，绿芜。”

皇城中各宫各殿都亮起了灯，侍从们忙忙碌碌地提灯从回廊穿过。回廊中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正奋力地擦洗着台阶，爽朗的欢笑声充满了整个回廊，让人忘却了疲惫与饥饿。蔷薇从高高的藏书楼俯瞰整座皇城，灯火阑珊下的金瓦红墙，显得有些落寞与凄凉，让人顿生寒意。

伴着高楼明亮的灯光，蔷薇默默地刷了一夜的地，而绿芜早就趴在栏杆上沉沉地睡着了。天空渐渐泛出了鱼肚白，原本明亮的星光也隐没在了蒙亮的天色中，蔷薇赶忙叫醒了不远处四仰八叉躺着的绿芜。

“绿芜，绿芜快起来。”她推着睡得正酣的绿芜，赶忙催她起来。“起来吃饭啦！”

绿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吃饭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一股脑儿坐了起来，嚷嚷着：“吃饭了？吃饭了！哪呢，饭呢？”

蔷薇连忙拖起绿芜，溺爱地责备道：“你这丫头，快走，我们再不回掖庭可真的要挨饿了。”

“哦，哦，走，走……”绿芜站起来，迷糊地抓抓头发。随后两人拿着水桶和抹布，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掖庭宫走去。

华姑早已候在了门口，见两人慢慢走回来，脸色十分难看，没好气地道：“你们不知掖庭的规矩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劳华姑费心了。”蔷薇和绿芜低着头，不予反驳，只默默听她责备着。

“莫怪姑子我没提醒你们，掖庭的人若在宫中随意乱跑，侍卫是可以随意处决的，到时候姑子我可保不了你们。”华姑白了二人一眼，凶神恶煞道：“台阶擦得如何了？”

“多谢华姑提醒，奴婢们记着了，奴婢们擦了一夜，还有一些没擦完。”蔷薇恭敬地回答。

华姑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鄙夷道：“行了，回去休息会，白天继续吧。”

“是，华姑。那，那奴婢们先去忙了。”蔷薇微微行了个礼，拉着绿芜进了掖庭宫。

华姑点点头，将两个有些发硬了的馒头递给了她们道：“给你们留了两个馒头，你们吃了就先去歇会，一会可以晚点上工。以后不准有下次了。”

“多谢华姑。”蔷薇和绿芜纷纷行了一个礼，将工具放回了院落中。两人走回那拥挤的屋子，屋子里依旧是那横七竖八的劳役们，一个个正睡得正酣。蔷薇和绿芜坐在一起随意聊了一会，绿芜很快又睡着了。没过多久，太阳升起来了，伴着初升的太阳，劳工们依旧带着疲倦的抱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掖庭依旧重复着同样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