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潜又道:“若是说起强者,先前所见一人倒颇有潜质,只怕往后你打不过。”
绿腰道:“前辈莫非说的是沈雁州?此人固然强大,然则毕竟只有四脉轮道种,只不过仗着他比我年长几年,往后我修为进益,过上十年,再要胜他,必定十拿九稳。”
卓潜又冷冷哼笑起来:“谁说那大个子?”
绿腰愕然道:“那前辈说的是……”
卓潜道:“我说那小孩。”
这次绿腰到底失了态,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愣了半晌,这才期期艾艾道:“小、小孩?可、可那小孩,不过……不过双脉轮,还只修习香道,如何与我正面为敌?”
卓潜冷笑道:“姑且拭目以待。”
绿腰咬了咬下唇,嗔道:“前辈就爱卖关子,恶趣味得很。”
她纵想追问,如今却也不成了,援军随时要抵达,她只得匆匆道别后,不甘心离了地牢。
卓潜只缓缓阖眼,四周顿时陷入死寂,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渐渐散了,他突然哑声笑起来,放缓了语调,一字一句喃喃道:“沈、月、檀?”
沈月檀打个喷嚏,急忙捂住了嘴,朝四周张望。
初六伏在他肩头,也跟着警惕万分,支棱着一对三角耳,随他一同东张西望。
他二人已经随着那夜叉族穿过密道,远远避开追兵,一直到后山才重又见了天日。
周围仍是灰暗朦胧,分不清时日,山谷之中静谧无声,连虫鸣也听不见,唯有不远处溪水潺潺,才令人生出几分宁和之心。
走在前方的夜叉停下来,凝神听了片刻,这才转过身,说道:“到这里就安全了。”
沈雁州道:“多谢这位……”
那夜叉道:“在下安真罗,一介小兵,无足挂齿。”
沈月檀也跟着道过谢,又好奇问道:“安真罗,你为何要帮我们?”
安真罗默然片刻,方才苦笑道:“夜叉狱卒都不过是些寻常百姓,与阁下对上,不过白白送了性命。然而若是放任二位来去自由,上头的责罚也势必难免……倒不如,我送个人情。”
沈月檀听他说得苦涩,一时也心中怅然。修罗界也好、地狱界也罢,平民俱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压迫、苦不堪言,相比之下,他两世所受的苦反倒算不得什么。他一时若有所思,只觉这背后只怕另有深意。
沈雁州便笑道:“安兄仁厚,难为考虑这般周详,只是此行事关重大,是以不得不强闯地牢……到底受了安兄的恩惠,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安真罗却低了头,沉默半晌才重新抬头,沉声道:“在下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二位折返修罗界时,能否带在下同行?”
沈月檀瞪大眼,为此人大胆与决断而暗自心惊。
须知五界隔绝,连修炼系统也截然不同,譬如修罗界用道力,地狱界用狱力,恶鬼界则用鬼力,彼此则如水与油般无法相容。如沈雁州到了地狱界也无从借助外援,只得动用脉轮中存有的现有道力。
是以若安真罗到了修罗界,修炼至今的狱力便尽数前功尽弃,无异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更何况他身后双翼引人注目,与常人不同,处境便愈发艰难。
沈雁州将弊端同他说得清楚,安真罗沉吟片刻,应道:“我懂了,是以首要之事,只需处置了这对黑翼即可。我自会设法,还请沈宗主行个方便。”
沈雁州沉吟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月檀,你缺人手,倒不如趁机收拢。”
沈月檀愣了愣,转而看向安真罗道:“我是问道宗的弟子,在炼香居修习香道,若是安大哥不嫌弃,往后与我同甘共苦,必不负安大哥的信任。”
夜叉狱卒地位原就卑微,且狱卒之子只能做狱卒,将领之后则必为将领,一世也摆不脱身份桎梏。是以安真罗心中不满由来已久,如今有了机会,原想追随这位一宗之主大展宏图,岂料沈雁州却将他交给了这小孩。安真罗虽然稍有失望,然而察言观色,这小孩气度沉稳,胸有成竹,又颇得沈宗主看重,绝非等闲。安真罗不过短短想了一瞬便行礼道:“不敢当,还请少爷多指教。”
沈月檀便嘴角一弯,含笑回礼,此事就此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