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她选的皇后,如今落得如此地步,简宝华心中是有愧疚的。她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废太子并无心思,加之摔跛了腿,隆钦帝终于解开了软禁。
昔日的废太子带着母后,去了满是风沙的边城,封了散乐侯。
隆钦帝立了五皇子为太子,其余诸人怎会服气?暗地里争斗使绊子,他行事越发偏激,就算是隆钦帝也难免对他有些不满。只是为了大梁,没有再次废太子。
没有了皇后的规劝,隆钦帝只听顺耳的话,底下的人只报好话,大梁好似歌舞升平,但简宝华知道,这个大梁已经是千疮百孔,从根里已经溃烂,只消人轻轻一推,便墙倒众人散。
隆钦帝赵思文是她的亲儿子,偏生做出的那样的事,简宝华就算是没死,对大梁也没什么感情,等到见着战火烧到京都,隆钦帝带着众人出逃,心中竟是有些快意的。
隆钦帝踢开了足下的小凳,脖颈悬在白绫之间,压住了脖颈,他无法呼吸,面色憋红,心中有些后悔选了这般难以忍受的死法。
忽的他见着了一宫装女子,他的美丽是他生平少见,肤如堆雪,面若桃花,明眸见着他的死而粲然。“终于见着你死了,整个大梁都为了陪葬,你可后悔?”
他怎会不后悔?后悔没有听灾情,后悔杀了刘将军,后悔立了五皇子,后悔废了太子和皇后,后悔……当年软禁了他的母后,人人都说简太后当政时候的太平盛世,亲手葬送在他的手里。
女子的声音陌生而熟悉,隆钦帝的眼底已经是爆满了血丝,他的手无力地挣扎,想要问,你是谁?却什么也说不出。
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咽气之前,终于想起,她是自己的母后——简宝华。
她不是自己的母后吗?为什么盼着自己死……娘亲不是应当最疼爱孩子吗?隆钦帝闭上眼前,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伤寒杂论集》里面是历朝的大夫的杂论,她一个初学者,看这些已经深了。”简宝华低低道。
“程四姑娘聪颖,这书对她而言,不会难。”五皇子说道。
赵菡曦用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皇兄,原本是……”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隆钦帝瞥了一眼。赵菡曦的心跳有些加快,仍然说道,“是皇祖母娘亲齐夫人的遗物,皇祖母……”
不等着赵菡曦说完,简宝华就开口制止了她说话,只因为隆钦帝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赵宇澈看了一眼妹妹,他素来是瞧不上这位其貌不扬的妹妹的,见着她唱反调,面色不好,“哪里的话,许多精妙之处,只能看原本,才能品味一二,你懂……”忽然想到,赵菡曦的才情,她的诗甚至在京都之中被人传颂,也因为这个,不得宠的她,才得了那人的青眼,咽下了未尽之语,对着简宝华说道:“孙儿已经应了她,说要拿原本给她,做人要言必行信必果,皇祖母也不想让我做失信之人罢。”
赵宇澈说的是冠冕堂皇,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她竟也就真的笑了。
赵宇澈看到简宝华的笑容,心中有些发毛,这位皇祖母当下是深居简出,但他可不敢小觑了她,毕竟当年垂帘听政,她十分威风地斩杀了不少文臣,如果不是为了程家的小丫头,他也不会扯着父皇,一齐过来讨要医书的。
“拿我的东西做人情……”简宝华轻轻地说,闭上了眼,拨弄手腕上的佛珠,不去看赵宇澈,“不是你的东西随意做人情,就会是这样。程四姑娘若是看轻了你,那也是没法子的。”
简宝华的话音落地,整个永寿宫静悄悄的,侍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听得到角落里钟摆摆动发出的声音,那是从西洋传来的自鸣钟,到了申正,自鸣钟的鸟儿从木匣里钻出,那声响扰了一室的静谧。
“母后。”隆钦帝开口。
“恩?”简宝华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睁开了疲倦的眼。
“今后的江山,都是澈儿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什么东西,澈儿拿不出手。”
隆钦帝的话掷地有声,永寿宫里更是静谧,赵菡曦掐着手心,背脊出了一身的冷汗,父皇这是要立五皇兄为太子?
简宝华知道隆钦帝疼爱幼子,隆钦帝子嗣颇多,最宠爱的是容妃,爱她温柔婀娜,对她唯一所出的幼子也是青眼相待。隆钦帝一共有十一个皇子,夭折了老二和老四,还剩下九个皇子。隆钦帝当年与那群文臣走得近,十岁登基后,翰林院学问最好的人做他的师傅,隆钦帝得了最好的教育,对孩子的教育也是上心,九个皇子俱是卓秀,按理说,三皇子是皇后所出,性情宽厚,是最好的继任人选,简宝华先前就觉得他恐怕不会立三皇子为太子,此时隆钦帝脱口而出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
“是,我就是要立澈儿为太子!”声音铿锵有力。
隆钦帝的背挺得极直,他的右手捏着腰间垂下的一根丝绦,手指的指尖碰着丝绦。他在紧张,简宝华从隆钦帝的小动作中品味出了他紧张的情绪,他在紧张什么?担心她反对?简宝华心中好笑,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鼻腔里应了一声,“恩。”
用劲了力气挥出一拳,此时却如同落在了棉花上,满腔的力气落了空,想到了此时的来意,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