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偷东西,是因为之前一个中午,她去食堂吃饭,结果走到一半发现自己忘记带饭卡了,只能跑回教学楼拿。
结果她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了同样没去食堂的初静,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很慌张地钻进了林夏夏的班里。
她的神情太过慌乱和异样,异样到连早已跟她分道扬镳的林蔓茜都没忍住,站在楼梯口没动弹,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仿佛是老天爷特意让她看见的一样。
楼梯口的角度,正对着林夏夏班级靠后门的最后一个位置,林蔓茜的视角,正对着把手上的东西塞进那个桌洞里的初静。
初静放完东西回身,一回头,正正好和楼梯口的女生对上了视线。
她一个激灵,还撞上了旁边的椅子,差点没摔在地上。
林蔓茜直觉有什么不对劲。
却又一时无法想到初静这样做的原因,蹙蹙眉,最终还是移开视线,抬脚上楼,回自己教室拿校园卡。
——然后当天下午,周菁被退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年纪。
据说,三班的林夏夏丢了很贵的一只表和钱包,班主任喊大家都帮忙四处找一找时,周菁的同桌发现周菁在悄悄往桌板内藏着什么东西。
等她去上厕所后,打开桌板一看,就发现里面躺着的一盒香烟、一个钱包,还有一只手表。
她举报给了老师,周菁就被带进了年级办公室里。
那天下午的空气灼热的要命,就算她的位置正对着空调口,林蔓茜还是不停地在冒冷汗。
她听见女生绝望又愤怒的哭喊声,
“烟是我的,但是我没偷东西,我没偷!”
“我没偷!我没偷!我是穷,但是我不会偷!我就是没偷!”
后来.......
后来是怎么样呢。
后来初静过来求她,说东西是她“拿”的,当时鬼迷心窍了,后来意识到不对,想还给林夏夏,但是林夏夏的桌子已经上了锁,她放不回去,只能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塞进去,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大。
她拽着她的校服袖子,泪水涟涟,
“茜茜,求你了,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求你看着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就假装没看见好不好?我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我妈妈身体不好,你也知道,她一向把你当成第二个女儿看,你一定也不希望她难过,对不对?”
........
林蔓茜最终妥协了。
因为她不是犯罪的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只要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就可以,她没有促成任何事情,就算周菁被退学了,也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只是在刽子手的刀落向冤犯时,一个在菜市口观看并顺手扔了个鸡蛋然后哈哈大笑的观众而已。
——她这样告诉自己。
高考结束之后,林蔓茜在小姨家住了一个多月,小姨看出她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千说百说,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诊断书上写,她是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需要定期服药,同时进行心理疏导。
她看着纸上那几行字,嗤笑了一声,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就把诊断书扔进垃圾桶。
然后过了三分钟,又默默弯下腰捡回来,扑到小姨怀里,嚎啕大哭。
她说,那个医生是骗钱的吧,我好好的,非说我有病。
她说,小姨,我觉得自己太糟糕了,又坏又自私,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
她说,哎呦小姨,我怎么那么难受啊。
......
后来上大学,离开了压抑的家庭环境,在药物作用和心理医生的疏导下,林蔓茜的抑郁症其实已经基本治愈。
最起码大部分时候,她都能笑着面对所有挫折与磨难,医生也告诉她,她可以停药了。
后来,抑郁症渐渐成为一种“网红病”,好多艺人甚至把这个当成一个卖点时,她反而越来越羞于启齿,不愿意告诉别人,她曾经也是一个间歇性的悲观主义者。
外表笑的灿烂,却没有人看得见她内心曾经的千疮百孔。
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地、完全地爱自己,没有一个人是最爱自己,没有一个人可以接纳那个真实的,自私的,悲观的林蔓茜。
除了裴一。
最开始的时候,林蔓茜也以为,裴一喜欢自己,是喜欢平时不发病时,那个乐观又正能量的林蔓茜。
所以当初没有答应和他交往,有那么一部分原因,也是顾虑到这个。
但是某一天,他看着她,忽然就对自己说,茜茜,不开心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哭一场,最起码在我面前,你不用勉强自己笑。
她怔住,然后弯起唇,我没有不开心啊。
但是你现在很难受。
他望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地就像一片羽毛,没关系,你可以扑在我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