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保持静默。然而神无装死的本领早就已经炉火纯青，她连气息都已经下意识的放缓，只要闭上眼睛就真的能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具死尸。

但神威不同。

他对于自己的脾气几乎没怎么忍耐过，也从不相信什么忍耐是一种修炼，从来有仇当场报，有气当场出，事情拖到明天的话估计都是在准备灭族了。这场沉默中的对决他自然而然的败下阵来。

“喂，说点什么啊，没什么话想说吗。”

这满口嘲讽的声音涌进耳道反倒让神无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之前的沉默太难熬了，简直像头已经放在了断头台上，清楚地听见拉动铡刀的齿轮卡擦擦转动，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刀刃切断了你的头发，但那一刀就是落不到你的脖子上，心也一直都悬着。现在这一刀落下来了，早就知道了结局必定是血溅当场，真到了这一步反倒心安了。

她照惯例沉默着。

其实也说不上照惯例，活了十二年，神无和神威说话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偶尔平日里打个照面双方都会刻意避开目光，连眼神都基本没什么交流。

照这么说来，神威这次正面对着自己开口，是不是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破例了？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下去，没想出自己应该说的话，紧接着被人大力搡的退了一步。

“我在和你说话呢。”他的口气又冷了一分，神无后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没有拉远。神威看着沉默不语的神无更加恼火，又搡的她趔趄了一步。

特布利斯造船厂距离地球的距离不近，在赶来的过程中他一直在看神无当时的航行轨迹。星际风暴中飞船成了穿梭于一个又一个巨大阴影间的光点，忽隐忽现，最终即将与超巨大阴影相撞时，那阴影四分五裂飞船才逃过一劫。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短短一段视频能成了他这一路上的消遣，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心中的情绪也格外陌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现在很火大。

“说话啊！二星宇宙猎人很强嘛，驾驶员一个人穿越风暴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这么强大了现在怎么成了一副鹌鹑样！”他声音拔高了，全身戾气更重：“不是想反抗我吗？啊？你手里也不是没有武器啊！和我战斗啊！”

“来啊！”

“攻击我啊！”

“试试看斩断我的手臂啊！”

局势完全一边倒。神威步步紧逼，每说一句话都挑衅一般推她一把。神无连连后退，甚至连自己已经来到楼梯边缘也没注意到，一步踏空跌到地上，伞掉在一边。

阳光有些刺眼了，她抬起手遮挡却不敢再轻举妄动。神威背光站在高台上看着她，模糊了轮廓，眼睛却亮得吓人。

看着狼狈的神无，神威冷笑了一声。他仿佛是给囚徒做出最后宣判一般淡漠的开口：“弱者就给我有点样子，明明是个废物，就别老做些碍眼的事情了。”

他跳下高台，将神无的伞踢还给她：“走吧。”

去哪？

这个问题出口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她从地上站起来，沉默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太阳晒在皮肤上有温暖的灼烫感，她站了片刻后弯腰去捡自己的伞。

她看见自己伸出的手指之间出现了蹼。

！！！

震惊与慌乱一同袭来！之前一直太高兴的神无，现在才恍然想起今天到了满月的时刻，而现在也接近下午三点了，已经到了自己每个月变身的时候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别慌神无，总之先找到水…水…

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包住头，已经能感受到细小的鳞片正在缓缓生长出来，耳鳍探出体外裙着无法舒展，有点难受。

其实塞壬和鱼并不相同，不是只能在水里生存，而是水陆两栖的。但是在水中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情绪极差的时候还暴露在空气当中，没有水的过滤听着那些纷杂的波长一股脑全涌过来，对于塞壬而言是种难以忍耐的煎熬。

但这不是神无担心的。

每到这个时候她的样子会发生变化，至少在地球人类看来和他们完全不同，像个怪物。

……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能给别人留个好印象那最好不过了。

所以再撑一下…这附近好像有个喷泉——

腿部的鳍挤成一团隐隐作痛，背鳍也是，这种痛苦正在愈演愈烈，得到释放之前都无法缓解。

不要在这里变成这副模样啊……

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在这一刻被引爆了，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包着脑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就在这里被晒成一条鱼干吧。

下一秒，大氅兜头罩下来，紧接着她被箍住了腰背和膝弯，觉得自己腾空而起。

“你连这种事情都记不住了吗？被神乐传染智障了！”他恼火的吼了一声，气急败坏到了显而易见的程度。自己的大氅包裹着神无，他朝着一个方向怒吼：“现在还藏什么藏！滚出来！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