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吗？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那里，山中无甲子，岁岁而不知年。”

方十里双目空洞，一袭长袍褴褛，并不算特别英俊的脸上布满灰尘，在他手上沾有些许干涸的血液，他呆滞的坐于一座无名山巅，前面是万丈深渊，他神情落寞，茕茕孑立。

这种话很难想象是从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年口中说出来的，也许只有饱经岁月沧桑、世态炎凉的世故之徒才能说出这种话，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三天前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在他眼前划过……

那日清晨，方十里和他的母亲坐在屋里吃着早餐，那个赌棍父亲原本应该在酣酣大睡，今天却破天荒的不在，早早出门了。

清晨总是祥和而恬静，一伙五个彪壮的大汉叫嚣着闯进了屋里，打破了这片刻的恬静。

五个人进门一通乱翻，方十里把母亲护在身后，蹙眉而望。

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个赌棍父亲肯定又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让人找上了家门。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现在更是一贫如洗，他们怎么会找到什么东西，五人骂骂咧咧的收手，开始打量方十里母子。

方十里的母亲虽徐娘半老，但风姿依然绰约不减，很多时候方十里都问母亲，怎么就嫁给了那个赌棍。

方十里在那五个人眼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神色让他心中骤然收紧，他不安了，拉着母亲就要闯出门去。

然而，这个瘦弱的少年哪是五个彪壮大汉的对手，很快他就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罢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五个人，两人按住方十里，三人欺辱自己的母亲。

方十里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辱，却怎么也反抗不了，只能愤恨的声嘶力竭大喊，愤恨最后变成了绝望，十七岁瘦弱的他，被两个彪壮大汉摁的死死的。

他跪地求饶了，歹徒笑了，放松了警惕。方十里趁机冲进厨房，攥紧了一把菜刀，冲进屋里一通乱砍。

他杀人了！五人倒在血泊中，鲜血淌满了整个地面。随着杀人过后的快感退却，恐惧与绝望迎上心头，他抱着母亲颤抖着缩成一团。那血液和死者狰狞的面孔，另他不住的干呕。

“怎么办？怎么办？官府是不会放过十里的！”母亲望着血泊中的五人泪流满面。

“不行！”母亲拉起方十里，一路慌慌张张的跑到了荒野外一处草垛里，把方十里一把摁在了里面。

“十里！你藏好了，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要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知道吗？”母亲流着泪摸了摸方十里的头。

方十里蜷缩在草垛中瑟瑟发抖，颤抖着点点头。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死人！鲜血！流出肚子外的小肠！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十里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吐空的小腹饥肠辘辘，他饿坏了，想出来找点吃的。

“母亲呢？她怎么还不回来？”方十里低喃。

方十里沿着小路往自己家走去，这里是大昌帝国北部，青远县城郊外。大昌帝国北部荒凉少人，这个青远县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说是一个县城，其实跟一个小镇差不多。

方十里的家，在县城郊外的一个小村子里，他现在一步也不想踏进那个小村子，但母亲到现在也没回来，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方十里想着一路狂奔，到了村子的时候，他开始变得小心起来，警惕的慢慢往自己家摸去。

隔得老远，看到了一道丽影矗立在村头，汲汲而望，女孩豆蔻年华，蛾眉皓齿，长相甜美，一丝稚气却遮不住漂亮的脸蛋，而此刻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眉头紧蹙，写满焦急。

这个女孩叫青烟，她是方十里竹马青梅长大的好朋友，十五岁的年纪，由于急迫而导致泪光闪闪。

“蛮牛哥！你去哪了啊？你家出大事了，你知道吗？刚才官府的人来找过你了！”青烟这时候也看到了方十里，紧蹙的眉头一松，焦急的朝他大喊。

蛮牛，青烟给方十里起的外号，并不是说方十里长得像，实际上他长得挺清秀的，与蛮牛根本不挨着。那是因为方十里平时还算乐观开朗，但他凡事一旦认真起来，就像一头蛮牛一般，认死理，不回头。这么些年，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官府？”方十里心中咯噔一下，怎么这么快？从事发到现在也不过半天功夫，怎么这么快就？

“青烟？我母亲呢？”方十里血红着双眼，使劲的摇晃青烟的肩膀。

青烟神色黯淡了下来，不敢抬起头看他“阿姨她……她……”

“你倒是快说啊！”方十里急了，从青烟的表情里，他读出了不安，肯定出什么事了！

“阿姨……她……官府找你去……收尸……”青烟低着头，轻咬着嘴唇，从嘴里挤出这么几个字，说到收尸的时候，把头埋的更低了。

轰！

方十里感觉天都要塌了，眼前变得昏黑，冒着点点金星，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胸口像被压上一块巨石，沉闷的喘着粗气。

“为什么？为什么？”方十里一下瘫软在地上，母亲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

“我听说阿姨她……杀了五个人……她去县衙自首，后来……后来在狱中……自杀了……”青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忍告诉他这些。

“不！人是我杀的！我杀的！官府？官府？我要去官府！”方十里嘴里碎碎念念的说着，踉踉跄跄的朝县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