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也重了些,一挑眉,“总有那些回回让事情迎刃而解,从而步步青云的人。”
等她这一日乘着夜色回落英榭的时候,燕怀瑾正坐在她书案后头,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步步挑帘进来。徐杳索性只当没瞧见似的,兀自提着茶盏斟茶,捧着茶盏煞有其事的品起茗来。
那种不待见就好像命中注定,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来讨你欢心,可偏偏因为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人是他,你便不再上心,甚至不以为然,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你如今要享齐人之福,也要看朕依不依。”燕怀瑾大步阔斧上前,一把拽过她的皓腕,迫使她望着自己,咬牙切齿道,“朕的皇后。”
照哥儿这件事,燕怀瑾到底是有心亦或是无意,她都不想知道,更不愿费这个心思去揣度。
徐杳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万般风情都揉在了眉眼里:“您想怎么着?”
她话音未落,燕怀瑾已经扬长而去。
关雎宫
徐杳周身都掩在了宽敞的斗篷里头,手上执一柄绣花鸟图的宫灯,怀里抱着方黄花梨木的匣子,细雨不知不觉落满了整个肩头,一步走一步望,踩着石阶上了泊水戏台,摘了帽在石凳上倚成一团,歪着脑袋,乐得开了花,倏而想到建安九年在这里见到燕怀瑾那一回,悲伤寥落之情上了头,不免抒怀:“昨夜西风凋碧树——”
直到她面前一道影儿压迫过来,燕怀瑾半边臂覆在木栏上,几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宫灯被徐杳搁在一旁,发髻松散,她颤着指尖将匣盒里头的玉燕钗取出来,另手扯过燕怀瑾的衣襟。
“以前觉得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玉燕钗,当心肝似的戴着,如今才明白,也不过如此罢了,同那些俗物一般无二而已。”电光火石之间,玉燕钗被她毫不犹豫地投入池中,却激不起半分涟漪,仿佛死水一般。
“我们两个,也算死别过,阴阳两隔。”贴在他抵得近极了的胸膛上,攀着他的脖颈吻过他的喉结,喉头里滚出古怪的强调,面上笑得愈发和煦,“前世孽缘已了,来生改头换面,是人是畜,也需机缘,誓不入帝王家。”浑身都不由自主战栗起来,颤着声儿道,“燕怀瑾,你也一样。”
她低下眼睫,不愿去瞧他此时是如何神情。
下一瞬眸光所及处但见他衣裾飘动,纵身一跃朝往年栽着十里荷花的池水里蒙头栽进去。
玉燕钗安然无恙被燕怀瑾捞上来,甚至不惜为此大病一场。
恰逢清明时节的雨季,一连许多日都不曾放晴,缱绻的时光渐渐碎在凄清的风里,连记忆也斑驳,直到京都城外有人快马加鞭传来急报,宫里头的气氛愈发诡谲起来。
穆王谋逆,八万铁骑一连拿下三座城池,更有常海德辅佐,来势汹汹,一路奔着京都席卷而来。
与其说是权臣一朝倾覆从而倒戈,联合虎视眈眈的藩王祸起举国之乱,不如说是在太平奢靡的王朝背后,党羽之争像极了一场瘟疫,早已腐蚀着朝廷的根基。
一时间流言飞起,甚至有人弹劾徐左相,主张废后。
徐杳心知肚明,即便没有出穆王谋逆这档子事,她和燕怀瑾之间也早已横起一道过不去的沟壑。
当真如她去龙山寺祈福之前所料,燕怀瑾连来落英榭用膳的功夫都再挪不出来,即便难得来瞧她一眼,二人也相顾无言,默契般地将许多事按下不表。
徐杳则从始至终的漠然置之,闲暇时常常耐着性子去瞧照哥儿,偶尔还考一考他的功课,只可惜照哥儿通读领略的本事还是不尽如意,她也不恼,事无巨细由着照哥儿贪玩的性子,还命李四变着法儿得做糖人给他吃。
有一回蔡莲寅愁眉苦脸到徐杳跟前一跪,说是陛下孑然一人在华清宫吃醉了酒,止不住唤她的名讳,只求她过去瞧一瞧。
不曾想她才下了轿辇,还未来得及进殿,里头便传来字字哀戚的古调。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以就,横绝四海。”
建安十年,足足好似一辈子那样长的光景,燕怀瑾脚下迈着兜兜转转的步伐,一开口更是沾着十足十醉意的飘飘然,大有一副乘风而去的架势。
重重帷幕,魑魅隐见,广袖一抬:“众卿——,”恍惚迷离,神思渺远,眼底映得是徐杳的云鬓绮姿,声音愈发凄怆,倏忽间面上已是潸然纵横。
“横绝四海,不过虚妄。”
烛火迷离中,燕怀瑾禁不住重咳数声:“豫王弑父,罪果循环,”字字珠玑,“该换人了。”
徐杳拈帕替他拭泪,步子却往后让一让:“陛下,您糊涂了。”
宫中上下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头,甚至已经有人生出另谋出路的打算,敛财跑路,更是以讹传讹,说得天花乱坠,搅得人心惶惶。凡是被检举者,都被徐杳下令罚了板子,这才安分不少。
而徐杳这几日听到的风声,都比不得坊间来得快一些,她总是后知后觉,就拿迁都阆州一事来说,她也是从鸢尾口中得知,朝堂上早已就此事分庭抗礼,闹得沸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