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一夜,她这辈子唯一快活的一夜。
那年腊月里,她如愿以偿诞下了长子,却被太医诊断先天不足,是个痴儿。那一刻,她终于恍然大悟,原这世上所有事都是因果循环罢了。
这厢常婉收回思绪,却瞧见远远的宫道上一袭玄色冕服的燕怀瑾,怀里搂着得那女子着一袭烟罗绮云裙,裙裾微微拂动,她记性一向极好,一眼便辨出那是方才泛舟宴上的良媛徐氏。
他心无旁骛地怀抱着徐氏迎面愈行愈近,直到擦肩而过。
她同身后的一干宫女皆俯身见礼:“陛下。”
他便这样对她视若无睹,往华清宫去了。
常婉心底倒是未曾起了半分波澜,当年那个自己早就溺亡在他的横眉冷对里,不复存在了。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总归后宫三千人皆抵不上他心里一个常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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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杳被燕怀瑾蹑手蹑脚带进华清宫,枕在绵软的床榻上时,已然醒了个七七八八了。
她眼睫微动,她虽然酒吃多了些,却也未醉的失了心智,不过是有意借着醉意敲打他一番,不曾想他将自己在画舫内安置好以后,躬身划桨,上了太液池畔一路将她捎来了自己的寝宫。
她睁开眼,却不见燕怀瑾的踪迹。
她母亲嘉定长公主时常教导她与常婉凡事大智若愚一些,面上木讷一些没干系,总归心里头是要跟明镜似的才好。偏偏她姊妹二人,没有一个听进心里去。她那时不明白其中滋味,就像不明白为何母亲身为长公主却甘愿下嫁于常海德那般权势滔天、野心昭然之人。而当她好容易明白其中滋味时,却为时已晚。
常婉一度还只当将自己蒙在鼓里,她不知晓的是,嘉定长公主已然将当初那桩事悉数说与了自己听。
在这世上,男子之爱便是三分心动,三分怜惜,四分欲割而割舍不得。女子之爱,便是十分心动。
那些情真意切的话是常玉所想,却并非她所想。要知道,那个常玉早在七年前便殁了。她如今寄生在这具皮囊之下,待这些风月之事着实已提不起半点兴致。
燕怀瑾捧着解救汤再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的便是徐杳一对柳叶眼四处张望,十分清明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她听见燕怀瑾掷下解救汤的声音,在紫檀木的桌上敲不出不小的声响,循声望去:“陛下。”
“方才在画舫上,你是在做戏,是不是?”
燕怀瑾眸光晦涩,徐杳见他岿然不动,心下嗤笑一声,他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你全在诓骗朕,是不是?”他漫不经心地质问她。
“是。”她不置可否。
这却不是他所祈盼的答案。
话音未落,俄尔间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内殿,脚步从未有过的纷乱,到底流露出他一丝慌张。徐杳实在诧异,他做出这幅丢盔弃甲的模样,落荒而逃的人明明该是她才对。
蔡莲寅在华清宫外见建安帝慌不择路地疾步出来,仿佛里头是什么洪水猛兽,自建安帝登基以来,他倒是头一回见到建安帝如此愣头青的模样,他心底十分纳闷,躬身道:“陛下这是?”
“是了,是朕魔怔了。”燕怀瑾神情有过一瞬的颓唐,怅然若失开口,“徐文山打得一手好算盘,着实妙了一些,朕这遭竟差点着了他的套。”
当年那桩陈年旧事,徐文山既是他身边的肱骨之臣,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不曾想徐文山倒挖尽心思,从这上头着手。
他自幼读遍圣贤书里的治国之道,里头写尽身为明君应当如何如何,说什么自古帝王多薄情。他将诸事都算在条框章程里一步步走上今天这个位置,唯独算漏了常玉。
第27章 贰柒
翌日
华清宫
徐杳这一夜倒是睡的香甜,浑不在意燕怀瑾一去不回,昨夜亥时的时候倒是有个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宦人,名唤唐茗的,还特地来寝殿支会了她一声,说陛下歇在御书房了。这宦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来二去,虽有几分谄媚的意味,倒也乖嘴蜜舌,她自然知晓为得是什么。
鸢尾豆蔻二人倒是一早便候在外殿,掐着时辰才进去唤徐杳,徐杳睁眼便看见玄黄的床帐,沉香木的材料向来助眠,也难免她一夜无梦。
然而燕怀瑾昨夜歇去御书房的行径倒着实耐人寻味,眼巴巴抱着自己回了寝宫,问了三言两语便撒手去了,也不直到他是过不去自己这道坎还是别的什么。要说他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她是万万不信的。
待徐杳梳妆妥当后,一行人遂往长信宫去了。
一路上唯独豆蔻几番欲言又止,徐杳瞧着有趣得紧,倒也不问她,果真眼瞧着快到长信宫时,豆蔻才直言不讳道:“昨夜奴婢同鸢尾等了您许久也不见人,谁曾想您去了华清宫,还是个名唤唐茗的宦人来落英榭走了一遭。”
“早晓得您贪杯,奴婢也不献这个殷勤,由着你数落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