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了然于心,朝她开门见山道。
豆蔻咬牙切齿,似乎很是痛心疾首,一五一十道:“今儿新贡上来的惠州荔枝,全教徐小仪得去了。只怪奴婢不争气折了您的颜面,那伺候徐小仪的宦人好不讲理,说什么——”
她佯作朱毫的语气,一字不落的转述道:“只凭徐小仪建安六年入宫那会,连你主子见了都要跪一跪,更遑论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宫女。再者能让蔡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我朱毫的本事。总归这世上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自己糊涂便罢了,还要旁人也同你沆瀣一气不清不楚?”
第34章 叄肆
徐杳微滞,待听罢豆蔻这厢诉情状之后,旋即莞尔一笑,嫣然无芳:“原以为是哪个这样厉害,不过作福作威了三言两语,就拨得你收不住脚,上下直跳。”这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只怕不清不楚的另有其人,至于蔡大人为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着实令人费解。”
她顺势撂下酒樽,对着下首的蔡莲寅含沙射影道:“虽说后来居上,马虎不得,我道是何处无缘无故献上来的桂花酿,烦劳这般恪尽本份,何苦费这个心思来抬举我,不过是敷衍罢了。”
燕怀瑾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喜怒不形于色,淡淡拂过徐杳一眼便沉着声音对着下首的蔡莲寅说道:“且不论荔枝之份例,只说那徐小仪宫里头的宦人这般搬口弄舌,尽是些妄自尊大之词,可见是个极不安份的,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徐小仪既如此贪图口腹之欲,又疏于管束宫人,便罚她三个月的俸禄。至于你——”
杖责二十,若遇上身子骨不大健壮的,只怕是要枉送性命了。徐杳心知肚明,但也并未出声阻止,只因她忆起前两日翠微园一事,徐青颦同她那姘头实在过份肆无忌惮了些,如今她身边宦人又如此盛气凌人,削一削气焰也是好的,唯独可怜了徐眉黛一心只为自家姊妹的良苦用心。
而她昨日拾去的那方绣着杏花疏影图的绢帕,不若先将就留在身边,总归徐青颦同她虽不甚和睦,眼下却还并非反目的地步,她既冠了徐文山之女的名头,徐眉黛如今有意同她交好便合她的意也好。她想,若这桩事若是教往日的常玉遇上,约莫会索性对燕怀瑾直抒己见,毫无遮拦。
“陛下,”蔡莲寅不卑不亢,屈膝叩首道,“臣从未对徐小仪宫里头的宦人有过半分映像。”
“荔枝虽自惠州舟车运来矜贵一些,却也并非什么稀罕果蓏,太后一处自然妥当,你且吩咐下去将朕那处的送来,记得挑个行事仔细的,万不可再出差错,你自行依着宫规里头如何去领罚罢。”燕怀瑾一番话说得有条不紊,到头来倒还为她着想着荔枝。
蔡莲寅领了命自行告退,豆蔻仍旧心有余悸,想着方才自己闷气回来,在柱阆外头鸢尾朝自己挤眉弄眼一番,虽说上回豆花淬毒一事她被卷入其中,兢兢战战历了御书房面圣,然而这回却还是被鸢尾硬生生给推搡进来,不曾想鸢尾这手段这般管用,自有陛下做了主张。思及此,她倒也难得大大方方了一回,自行请命随蔡莲寅去取荔枝了。
豆蔻与蔡莲寅这一走,柱阆里头也只余燕怀瑾与徐杳二人了。
“但凡每回赏你的玩意便是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想着讨你几分欢喜罢了,并不曾再有旁的期许,若早晓得你会为着桂花酿这般胡思乱想,不如不赏你了。”燕怀瑾这才侧首,眼底是徐杳的倭堕髻,上头簪着釉质天青的玉簪,“朕问你一问,只说那些不通灵性的玩意,也值当你置气吗?”
徐杳一时被他这话噎住,却又听见身畔人呢喃道:“朕只盼着你能多同朕卖乖弄俏一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低哑,却字字清晰,似乎下一瞬要浸入她心里去。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转瞬即逝的落寞,这些时日以来,无论燕怀瑾如何待自己也好,他同自己也说过不少体己话,她原以为自己也会习以为常,却从未预料过会有眼下的这般不中听。
荏苒风月里,他却未曾逾越过她。她想,他大抵是待眼前这个徐杳是有几分垂青的。这样一副好皮囊,教人流连忘返,也算情理之中,若她只是徐杳,若她只是徐杳。
“你莫再置气了,今儿有要政处理不便逗留,晚膳记得等朕。”他看着眼前半晌噤声不语的徐杳,末了只丢下这样一句话便抬脚走了。
徐杳微微抬起眼帘,眼底是燕怀瑾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斑驳在光影里。她眨眨眼,才察觉自己眼底泛起的雾气。若自己这身子的原主未曾落水亡故,平平安安活到十六岁的年纪,被徐文山接进京都,或许当真便同燕怀瑾长相厮守一世也算说不定的。
如此想来,有情人成双成对,倒也算是美事一桩。可惜这些不过是她的一时臆想。
这日申时的时候,日薄西山,正是一副余霞散绮的景致,映在波光粼粼的芙蕖池上涟漪轻泛。鸢尾神色仓惶的进了内殿,彼时徐杳一只手枕在金丝楠木桌上,另一只手里拈着刚剥好的荔枝,晶莹剔透泛着澄光,自顾自送进口中。
“襄小仪。”鸢尾朝她福了福身子,颇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