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几分江河日下,命途多舛的迹象。
一道纤影迎面过来, 正是一副宫婢打扮,待近前了才同徐杳见了礼,低眉畏首:“奴婢见过襄姬。”
徐杳觑一眼她怀间揣得茶箩,里头密密匝匝泛着馥郁清雅的万古长春,只朝她摒了摒手:“长信宫的人?”
“回襄姬的话,奴婢璎珞,今下位于撷芳斋当掌事宫女的差事。”璎珞一时攥了攥指尖, 面上不禁显出几分唯唯诺诺。
撷芳斋,那便是赵容华的贴身婢女了,只是眼下这一位同上一位的举手投足要相去甚远了, 远不及当初寄云的跋扈气焰,只怕赵芜如今已再寻不着合意的婢女了。
“都说秋水庐阳, 烟雨微茫。既新贡了庐山云雾, 瞧你这行径大抵是往长信宫去了, 古有求福禳灾之辈,今有赵容华身居祥云瑞气之地,果真羡煞旁人。”徐杳眸光打量过茶箩, 云淡风轻的口吻,末了便不急不缓迈出了步伐,“且速速去当你的差事去罢。”
璎珞心下搜肠刮肚, 也拿捏不准她这话的意思,只好恭送道:“襄姬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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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提溜着一条半隐半残的竹篾鱼灯,一路上拖拽得松散,红的鱼鳞,金的勾边,绿的藻叶,片片昏暗的碎纸散了一地。犹犹豫豫的步履,落脚很小心,拣着路走,只不敢踩了那些碎纸。
所有的小心翼翼,似极了他一步步做上伶官的心迹。他如今已过了弱冠之年,倘若生在寻常人家,也早已过了伶仃之纪,只是他生来漂泊无际,幸而否极泰来,得了一处戏园子的收留,初时也不过是做些杂役活计,后来因他模样生得比旁人好一些,这才授了艺。
那一日定国公府上的魏老太君贺六十大寿,宾之初筵,温温其恭,他得了当朝皇后常婉的睐眼——
“听魏老太君一直唤你作宋卿宋卿的,不知是哪个卿?”
他那时跪在堂间,将头磕得很低,依稀可见得是近前一双尖翘头凤履:“草民宋姓,单名一个三水清,并无小字。”
“宋清,”这一声名讳在常婉口中莫名的亲昵,偏她声音清越,百转千回萦绕在他的顶上,“你可愿随本宫回宫?”
初时入了戏园,无论年纪,人人皆须画了押的,他那时亦答得滴水不漏:“赎身之事,自然皆由戏园班主全权定夺。”
“只问你的意愿如何,干劳什子班主甚么事。”常婉不置可否,“倘若日后你随本宫回宫去了,断然不会再有人来与你为难。”
墨分浓淡五色,人分上下九流。他干的是下九流的行当,如今侍奉地却尽是些天潢贵胄。
直到到了一座经堂外头,宋清“噗通——”一声便跪在廊下的石阶上,将那竹篾鱼灯送袖一掷,立时便零零散散躺在廊外。
常婉这时候正手持一柱半燃的香,朝着经堂之上的菩萨像拜了拜,姿态十分虔诚,面上沉静:“可是宋伶官来了?”
“下官是娘娘的三水清。”宋清掷地有声。
良久,眼瞧着香上逸出的烟气匀了,待呈上香,她才半侧着身子往经堂外头轻描淡写瞥了一眼:“本宫既在镇国侯府赎了你,有文据为凭证,你也算是入了永和宫的人,哪有平白教她娴昭仪糟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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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直到戌时时分,皓月当空,秋意撩人。豆蔻蹑着步子轻扣了门扉,挑帘进了内殿里头,待近前了才有条不紊禀示道:“遣人去了一趟华清宫才回来,不曾想陛下不在,打听了一番,才知晓今儿在金銮殿上罚提督统领领了二十军棍,朝野皆知提督统领素来是常太尉的亲信,如此一来,便是拂了常太尉的面子,是以下朝之后,常太尉便去御书房请觐,大抵是驳了陛下的意愿,惹了陛下愈发不快,故而眼下陛下尚且还在御书房批折子呢。”
徐杳听罢她这话思量了半晌,拈着绢帕子拾起白玉盖,置下绢帕子另取了镀金的勺子从汤盅里舀了两勺出来,皆盛在一旁的陶碗里头,一时间香味四溢,她招招手示意豆蔻近前,将陶碗往豆蔻跟前一推:“你尝一尝如何?”
豆蔻也不推拒,一本正经扶着陶碗一饮而尽,只觉齿颊留香,置下陶碗,水灵灵一对眼眸尽是笑意,很是餍足的模样:“银耳雪蛤羹。”
徐杳合上汤盅,隔着绢帕子顺势置放进一旁的食盒里头,心满意足道:“随我去御书房觐见罢。”
豆蔻听罢因重秋夜凉生怕徐杳感了风寒,遂取了一件绾色披风替她穿戴上,隐在夜色里也不甚引人注目,这才踏出落英榭的殿门。
却说徐杳自顾自提着食盒,倚仗着豆蔻鸢尾二人携灯引路,步履轻盈行至御书房,但见殿外有一副熟悉面孔,正是宦人唐茗,窗纸映出里头烛光通明,洋洋洒在廊上,想来应是蔡莲寅在里头伺候笔墨,她一路踩上了石阶,以唐茗为首的宦人朝她躬身施礼:“请襄姬安。”
“烦劳通传一声。”徐杳微微颔首,不温不火道。
唐茗一如既往对她阿谀逢迎,唯独这回却欲言又止道:“襄姬……”
不曾想他这话只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