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把脸,她坐在洗手池那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觉得自己需要先好好缓口气,然后才能打起精神,带着笑容重回到旧人旧事之中去。
洛曼诺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正是伊斯特翘脚坐在高高的洗漱台上,蹙眉咬唇,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两颊略带着酒气熏染的桃红,眼波流转,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台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复杂难解的事情,也好像在说服自己做一个决定。人们或欣赏伊斯特的行止合矩、动静得宜的风度,或艳羡她恬淡风趣、宠辱不惊的气质,而洛曼诺却为她此时这个苦恼纠结的小儿女情态而心漏跳了两拍。
抬头看到金发通讯官扶着门把手呆呆愣愣的样子,伊斯特哧地一笑,翘起兰花指,点点隔壁,意思是那边厢才是大官人你要找的男厕。
洛曼诺却摇摇头,推门而入,“刚才见你多喝了两杯酒,所以来看看是不是一切还好。”
伊斯特嘁地一声,“小看我。你不知道伊斯特少校她老人家是千杯不醉的。”说是这样说,她的声线中却明显带了两份酒意。伸手拍拍洛曼诺的手臂,伊斯特接着笑道,“你有心了,阿莱索。——我是说今天这个惊喜趴踢。”
洛曼诺耳根微红,“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大家的心意。”
“随你怎么说,幕后主谋大人。” 伊斯特笑着耸耸肩。
看着她的粼粼眼波,温软笑容,洛曼诺心中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伊斯特挑起眉毛,等他从实招来。
洛曼诺深吸一口气,低头直视她的双眼,“伊斯特,我想约你。”
伊斯特瞪大了眼睛盯着洛曼诺半晌,终是撑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
洛曼诺天蓝色的眼睛里尽是沮丧懊恼,“我早料到你会是这种反应。”
伊斯特摊手,“你跑到女厕所来钓姑娘,还能指望人家有什么反应?”
洛曼诺也乐了,“你放心,我求婚的时候一定不挑这么重口味的地方。”
伊斯特神色仍是温和带笑,但洛曼诺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话是说错了。——太久远的未来和太笃定的承诺,只会让眼前的人不回头地远远逃遁。但久藏的心事既已出口,洛曼诺倒宁愿延颈受她痛快一刀,也胜过日日夜夜焦灼无望的煎熬。
“那我若是在帝国大厦的天台,或者是中央公园的贝塞斯达喷泉说我要约你呢?”
伊斯特的眸光有瞬间的沉黯。
望着洛曼诺真挚灼然的目光,半晌,伊斯特终是给了他一个半是安抚,半是无奈的苦涩微笑,
“阿莱索,和我在一起的下场会很悲剧的。”
洛曼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对于今天这通表白,洛曼诺在心中早已打了几百次的腹稿。因而,无论伊斯特说他俩年龄相差太大,还是他们的前师生关系太尴尬,这位能言善辩的通讯官都相信自己有办法说得她心意回转。
可伊斯特接下来说的却是,
“从以往的经验来讲,和我在一起的下场只有一个——我会伤透你的心,而司徒文晋会打断你的鼻子。”
☆、心魔
西非尼日利亚自治领。
百年不遇的旱灾,彻底毁掉了原本葱茏繁茂的西非大草原。苍黄龟裂的土地延展到天际,远近几棵焦枯的乔木,更衬得这片天地无比的荒凉颓败,死气沉沉。
百里之内唯一的小村庄的村口,停着几架喷涂着合众国纹样的飞机,数十名面黄肌瘦的村民,正在奋力争抢工作人员手中为数不多的救济粮和饮用水,场面一片拥挤混乱。
在歹毒日头的炙烤下,那维持秩序的扑克脸青年飞行员嘴唇早已干裂出血,汗水更是湿透了他厚重的野战军装。眼见食物饮水即将告罄,尚未拿到救济的灾民情绪激动,将一腔愤懑全都发泄他在身上。然而面对灾民们的推搡踢打,恶言相加,那黑发青年仍是不急不火,温言相劝,却守住位置一步不让。
人群最前方一个怀抱瘦弱婴儿的羸弱妇女,眼见自己的孩子日渐病弱消瘦,不知还能支撑几日,痛怒交加之下,上前一口就啐在他脸上,
“什么平等,什么均富,什么合众国,我呸!假惺惺地说什么现代化,说什么发展,说到底还不是眼里只有臭铜子的殖民者!你们掠夺我们的资源,压榨我们的百姓,到头来却连口残羹冷炙都不肯施舍一口!若是我的孩子今日死了,你这合众国的走狗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