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自己很想有一个能够说话的朋友,不论喜悲,至少也要有一个能倾诉的人。
这样的寂静让牧北绝冷静了下来,他开始理智地分析自己的过去,去思考那些人为何总是为难他,去想着父亲为何不肯接受他,最后,也想到了牧北尘。
来到仙界之后,他发现越人崇拜的海神根本不是神明,而是隐藏于海域的天女魃。那因干旱而被万物排斥的天女选择长眠于深渊,就这样成为了休眠的海底火山。她的力量令飞鸟游鱼皆是四散而逃,一片死海之中,只有仁兽麒麟怜她寂寥,是不是来到海底与她说话,后来,麒麟一脉渐渐衰落,余下的一支血脉便是如今的牧家。天女魃念着旧情,偶尔醒来时便会回应故友后裔的呼唤,控制风浪对其照拂一二。
原来海神祭司根本没有什么强大力量,他们只是借着祖上余荫过着尊贵的生活,正因自身没有多少实力,所以用各种方式让自己显得神秘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自己的地位。祭司的祝福其实就是自行研发的治疗药物,所谓咒术也不过是利用毒草和蛊虫施展的小手段,若是天海国国民接触到了已成系统的中原医术,这一切的骗局便土崩瓦解,牧家岂能容得下试图传播这些东西的牧北绝?
他和自己的家族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走到一起,因为他想的一直是如何救更多的人,让天海国变得更好,而牧家要的是自己的尊贵权位,为了这份权力,其他人最好永远愚昧无知下去。
牧北绝清醒了,可他知道牧北尘还没有。他早该发现的,曾经单纯地走近自己的弟弟正在被父亲牵着一步步走向冷漠的深渊,那时的他无力阻止,如今则是天人永隔,再没机会改变什么。
在他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到底是牧北尘庇护了他,他虽然恼这弟弟永远高高在上的态度,却也念着对方的好,其实并不想和牧北尘变成仇人。
当年那件事,他该和牧北尘说清楚的。
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让牧北绝去了天门之外,他想,那里常有人间飘来的天灯,或许会有一些天海国的消息。然而,他所见的却是无数盏祈福天灯,其中饱含的愿力皆是来自天海国之民的求救。
牧北尘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遭受过什么磨难,所以他素来怜悯自己那个被大家欺负的怪物哥哥,认为这个人太可怜了,若没了自己的照拂便活不下去。然而,就在那一晚,这从未被他放在平等地位看待的哥哥却抢了他的仙丹,就当着他的面飞升成仙,只留下他在宴席之中接受众人惊愕与讽刺的目光。这样的屈辱牧北尘一生都无法忘记,直至父亲老去,他守在家族用作祭祀的哀塔,看着那曾被自己尊敬的躯体一点点腐化,最终变成了无比恶心的模样,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也是如此下场,心中更是万分不甘。
他本可以长生不老飞升成仙,永远不用担心这样的事,若不是一时犹豫没有立刻杀死那个人,若不是儿时太过信任告知了哥哥潜入他院落的路线,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牧北尘不甘心,不想认命,即便成为了海神祭司也无法释怀。所以,他与天女魃做了一个交易。
天女魃的力量太过强大,只要有这份灵域在,不论她多么想要消失都无法彻底死去,每一次从沉睡中醒来都要面对这个令自己痛苦的世界。这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的强大天女,如今的愿望却只有一个——死。
这在天女眼中只是噩梦的力量却是牧北尘渴望的永生,他请求天女魃将灵域转移给自己,就算是诅咒也没关系。
精怪依托灵域而生,若将灵域转移给其它生命,自身灵识便只有消散一路。天女魃生性良善,即使痛苦了千万年,也没想过将这份痛苦转嫁给他人,未想世上竟有人主动渴求这被诅咒的力量。
既然在这个人眼里永生才是幸福,或许这样也不错吧。她这样想着,最终答应了海神祭司的要求,以诅咒的方式将自身灵域给了牧北尘,深渊中的火海渐渐熄灭,就这样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精怪的思维很单纯,在天女魃看来,麒麟是她唯一的朋友,麒麟的后裔自然也是,这个交易能够完成他们彼此的愿望,自然是极好的。可惜,人族的身体根本无法承担远古天女的庞大力量,从诅咒完成的那日起,牧北尘就已不再是人,他获得了永生不死的力量,却失去了作为活人的一切乐趣,即便长生,也只是一具无人能靠近的行尸走肉。
这令天女魃痛苦的力量果然不会使人幸福,陷入偏执的牧北尘却已不肯回头。没有活物能靠近魃,那便让天下人都化作魃,这样他就还是世间最尊贵的存在,他不可能不幸。
他抱着这样疯狂的念头,将天女魃的诅咒汇入了丹药之中,谎称为不死药送给了天海国之人,借着建立永生国度的名义,将身边所有人都化作了尸人。
牧北尘转移灵域是由天女魃亲自主持,副作用还不算多,然而这些二代旱魃就没有那样幸运了。他想要同类但舍不得将力量让给别人,仅以诅咒将身边之人化作尸人,却没有为他们提供维持生命的灵域,于是这些中咒之人只能依靠吸食活人精气延续生命,久而久之,终是成了嗜血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