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画中总有一名白衣青年,或抱剑观花,或游历江湖,付红叶虽是沉睡,却在画中陪伴着尤姜走遍了大美江湖。
姜奉之成名之作是秋叶,如今新作仍是在画红叶,这些被称作《红叶图》的作品也曾有几件流落江湖,一经展示就惊动了画坛各路圣手。这些画没有落款没有注释,仿佛都是信手涂鸦之作,各种笔法却是处处绝妙,有人认出了这是少年画圣的手笔,重金聘请天下修士向其求画,最后仍是无一人发现其踪迹。对此,远在海外的喜丧神也有一番评价,“姜奉之的画虽是精妙绝伦,单绘景致的意境终显单薄,只属炫技之作的巅峰。如今妙笔未改,落笔之处却是满满的情,形神俱在,方成传世至宝。丹青一道就是这样,情到了,画便活了。”
少年画圣历经红尘终于出师,尤姜如今却已不在乎名利是非,只是闲坐于庭院之中,看着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摇着扇子品着小酒,与无尽秋色共度闲适时光。
寸劫赶到时,教主正一袭黑衣靠在躺椅上小憩,手边是刚看了半卷的书,以新落的红叶作为书签,偶尔随着轻风被翻过几页,给这寂静深秋添了些许热闹的沙沙声。
尤姜久不做张扬打扮,那些花里胡俏的披风和各类魔纹都收进了衣柜,如今大多着素衣黑衣,只求简单舒适。如此一来倒是让不少年轻人动了春心,常有修士大胆相邀,当然最后都是被魔教教主一句话断了心思——“打不赢本座的人,凭什么做本座的道侣?”
对此,寸劫只有一个评价——不愧是教主,就算变成了美人,也可以凭本事断绝姻缘。
笑谈归笑谈,他们都知道教主在等一个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多为教主分担魔教事务,不要让他再为外界纷争烦心。
如今寸劫也是打起了精神,只如常禀告着前方战事,“教主,独活又输了一块领地,等会儿怎么揍他?”
他的到来怎能瞒过尤姜,魔教教主抬了抬眼,只懒懒道:“这个臭小子,小小年纪还学上赌博了,取消给他的供奉,送去玄门让无尘子好生教育一番。”
对于卖了自己同僚兼发小这件事,寸劫很是心安理得,闻言便点头道:“教主放心,下一战我定然胜过秋月白,绝不给他们机会挑战长安。”
魔教左护法也到了百岁之龄,若不是上面还有个师父,小毒物这个称号早该换一换了。尤姜对他做事很放心,没有多加干涉,只淡淡嘱咐了一句,“不许再比骰子,本座真怕你们把整个魔教都输了去。”
寸劫对秋月白那可怕的赌运也是叹为观止,闻言便果断道:“那我同他比身法。”
秋月白的诅咒虽已消散,因腿部经脉萎缩仍是行动不便,这些年还是要依靠轮椅代步慢慢调理。和坐轮椅的修士比身法,这和欺负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对于左护法这毫不犹豫欺负人的行为,魔教教主只是很欣慰地攒了一句,“很好,够残忍,不愧是我魔道希望。”
寸劫禀告了些许消息便返回了魔教,尤姜甩手掌柜做得久了,退隐之心也就油然而生。
他还记得一切结束的那天,牧北绝带着不灭天子来到自己面前,不习惯与人友好相处的大天魔分明是在告别,还是昂着头道:“小爷要把他带回去还债了,今后大概不会再来人间,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这态度立刻引起了不灭天子不满,举起骷髅头就砸在大天魔腰上,“狗叛徒,快去找石头把我拼回来,少一块我都不原谅你!”
牧北绝当然不怕这样的威胁,斜了一眼过去便嚣张道:“怕你啊,你个小矮子跳起来都打不到小爷膝盖!”
这心魔是真的讨打,不灭天子虽然够不着却是把骷髅当作球直接砸了过去,只愤愤道:“你等着,我把自己拼回来就用成年体踩扁你!”
尤姜眼看这两只魔又要用骷髅玩起了接球游戏,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被忽略下去只能主动开口道:“走就走吧,难道你还愿意指点本座飞升之道?”
提起飞升,牧北绝还真有想要留下的告诫。千年之前,修士飞升只有雷劫不需心劫,是牧北绝入魔后派出化身干扰修士飞升方才衍生出了心劫这一说法。仙魔都以为这是他削弱仙界力量的手段,只有牧北绝知道,他的化身只是唤醒了渡劫修士隐藏在心底的留念,飞升之前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待到成了仙魔,人间的未了之缘未解之怨便只能是永生永世的遗憾了。
当年没有和牧北尘冷静解释清楚真相便匆匆飞升,他心里终究还是有几分遗憾的。那份心情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里,以至于到了仙界仍是无法释怀,最终还是不敢靠近他人,寂寞地活到了最后。
他已没有重来的机会,如今的尤姜却不一样,此时牧北绝倒是难得真心实意地说了句正经话,“天魔境可不好进,你还是拿着前尘镜再练几年吧。不过小爷可以给你一句过来人的忠告——先计划好成为天魔之后要做些什么,确定那样活着比在人间更好,再去寻求飞升。”
就是这番谈话让尤姜终于对飞升一事释怀,他看着满面尘霜的大天魔,只问:“你后悔入魔吗?”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