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罢立即差了两位太监随楚儿去找信鸽,不一会儿她们就回来了,通体雪白的鸽子,照例脚上绑了一纸信条,另外还吊了个小纸包。太后接过太监递来的信条,匆匆地通读了一边,便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而后打开那个小纸包,里面是一撮鲜红色的粉末,交给太医一验,果然是朱砂。
一切证据确凿,我知道,此刻我是再无话可辩驳了。
太后沉下脸来:“荷妃,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我面色平静,无波无澜:“臣妾无从解释。”
确实,我能解释什么呢?没错,皇上的毒是我下的,我自身的毒亦是我自甘服下,从我决定下毒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终要面对这一天。
太后凤目含威:“那么你是承认你就是给皇上下毒的人了?”
我默默不语,只听太后怎么发落,因为再多的言语都已改变不了当下的结局。
良久,只听得太后沉吟道:“夏氏荷妃,欺君罔上,毒害圣体,实属十恶不赦之大罪,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于明日午时至城门口斩首示众!”
*
“进去吧!”
眼前一片昏暗,我只觉背后被人一推,酿跄一步,便跌进了一茅草堆。接着是铁链上锁的声音“叮叮当当”传来,而后就听见狱卒们离开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我忍着疼站起来,四下环顾。两丈进深的方格子,其中三面是木栏,后边是一堵墙,也许是常年地阴暗潮湿,墙面已覆满了厚厚的青苔。墙的最上端开了一个小窗,然而那窗太小,透进来的光还不及一侧油灯闪烁着的微芒。地上倒还算干净,靠墙的一侧堆了一层茅草,坐上去正好隔了地面的潮湿。
这便是大昭国的死牢,一个充满了鲜血与死亡气息的地方。
不过我似乎并不害怕死亡,反而淡泊地笑了。
我寻着一处比较干净的草堆上坐了下来,双眼望着那油灯中的火光明明灭灭。忽闻远处有些微人语声响起,不一会儿便见狱卒带着两个太监走了过来,待牢门打开后,那两位太监竟抬来一个矮桌,我疑惑着正待询问,又见另有太监跟来,在桌上铺了张淡绿色绣团云蜀锦桌布,接着又有各色膳食被摆上了桌子,无不秀色精致。
难道这就是死前最后的断头饭?
最后一个太监进来在我的对桌那放了一个蒲团,并点上矮桌上的蜡烛,小声道:“娘娘请慢用”竟是皇上身边的小喜子。
我淡笑道:“你叫错了吧,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了。”
他望着我的神色有些哀戚,叹了口气才离开。
就在小喜子走出牢门的刹那,另一张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白皙的面庞,柔和的眉眼,微微蹙起的眉头,削薄轻抿的唇……多么熟悉的容颜,载着魂牵梦绕过多少个瞬间的情思。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前来,在那蒲团上坐下,轻轻唤道:“皇上。”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不说话,只一直望着我。
我被他望得有些不自然,侧过头去:“死牢阴森湿重,不是皇上您该来的地方。”
“荷……荷儿。”他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绕过舌来,直接唤出了我的名字。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想哭,只得用淡淡的笑掩盖,或许在他心里,我永远只是“婉莲”的影子。
这时又听他问:“听母后说,你是别人派来潜藏在朕身边的细作,对吗?”
我无言,算是默认。
“那我们打自一开始相遇,就是一场戏,是吗?”
我听到这里,“呵”地一笑:“戏吗?就算是吧!如果说皇上的戏局里是您与您的‘婉莲’的替身,那么荷儿的戏就是潜伏您身边而受命于他人。最可笑的是连这戏都不同场。”
“为什么给朕下毒,是因为任务吗?”他沉默了很久才问。
“不!”我冷冷道。“下毒只是命令,荷儿并不一定就要执行。”
他诧异道:“那是为何?”
“因为恨!”我咬咬牙,终是忍不住,情绪崩溃,泪水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他怔了怔:“为何而恨?”
“我恨我永远只是您的‘婉莲’的替身,所以你对我的眷宠有多深,我的痛楚就有多深,我的恨就有多深!”
他又沉默了,好一阵才又问:“那你又为何对你自己下毒?”
“因为爱!”我痴愣地望着他,半哭半笑,“既然不能生同欢,那可否死同穴?皇上您给予‘婉莲’的爱有多少,荷儿对皇上您的爱就有多少!”
他将手肘抵在桌上,又用手抵住额头,长叹一声:“终是朕负了你!”
“没有谁负了谁。”我淡然笑道,“只不过是错了,打自一开始就错了,从我作为细作潜伏在您身边开始。”
良久再无别话,我随意食了些菜,也没什么胃口便,便停了筷子。皇上又与我无言对坐了良久,终是一息长叹,走出了牢房。
待方才的太监们来把一切收拾妥当,狱卒将牢门上好锁,牢房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我抬头望了望墙上的小窗,已是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我有了些倦意,就躺在茅草堆上小睡,恍恍惚惚中,好似是听到什喊声,我张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火光。
牢房居然着火了!
眼见得火光渐渐蔓延过来,我不禁苦笑,看来不用等明日午时,我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时却听“哐啷”两声劈开铁锁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