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跟着婢女转向庭院深处,德宁随性,素来没这么些规矩,待看见亭中端坐的静安公主,王韵然并无讶异,恭敬行礼。
挥退一众下人,静安公主侧头看了眼王韵然,淡淡说着:“坐吧。”
王韵然低了头,却没有动作。
“怎么,不敢坐了。”声音轻缓,却是重重砸在王韵然心头。
“对不起,韵然不能守诺。”王韵然跪地,磕了个头。
静默了很久,桌上传来煮酒的沸腾声,空气里还夹带着梅花的淡淡幽香,静安公主取过温着的酒壶,一边斟酒喝着,一边说道:“论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姑母,给我磕头,倒不委屈。”
“公主尊贵……”才出口,却回味出静安公主话中的意思,不禁讶异,她记得三年前,也是一个雪天,静安公主用王家做挟,命她远离安平王,曾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咄咄逼人,本以为今日约见,定是兴师问罪,却……
“公主同意韵然嫁入安平王府?”
静安公主没有应答,只递过来一杯酒,说着:“陪我喝上几杯,我记得你很有些酒量。”
王韵然这才走近了,按着公主的意思,在下位坐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道:“父亲喜欢喝酒,没事也灌我几杯,渐渐就会了。”
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王玄启这个名字,竟让公主生出几分迷醉姿态,她看向王韵然,眼神飘忽,终是说着:“你的性情,模样,与你父亲半分不像,偏偏这无情,像极了他。”
再喝了一杯,王韵然却是说着:“我眼中的父亲,却是这世间最重情之人。”
一句话,引得静安公主一丝苦笑:“你眼中?也是,我们这等连王公子衣角都碰不上的人,怎么会晓得他,王家嫡出的公子,大渝最有才情的少年,却放弃权势富贵,在外漂泊数年,至死都不曾回去洛城,他对你母亲,当真是情深义重。”
想来安平王并未将她的身世告知公主,看着眼前的静安公主,王韵然却不知怎么接话,阿爹的深情,恰恰是对别人的无情,若当年阿爹在长安受了静安公主的亲睐,招做驸马,今时的一切便是不同,阿爹或不会死,可,也不会有凉州那样的快乐吧。重来一次,她想,阿爹还会选择去凉州,遇上言爹爹。
“你待安平王,可也能这般不离不弃?”突地,静安公主说着,眼神已慢慢回复清明,她转动着手中酒杯,嘴角含笑:“是,当年我曾说过,你是他的软肋,不能留在他身边,否则,终有害他的一日。可,我将良儿送去军营,三年磨砺,却还是磨不去你在他心上的痕迹,与其你嫁与旁人成为他的掣肘,不如入了安平王府。”
王韵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账本,放置在静安公主跟前:“上回在太子书房看了一眼,觉着有些意思,便誊写了一份,想着送与公主做韵然违背承诺的赔礼。”
略微翻阅了账目,静安公主挑眉,却听王韵然继续道:“韵然若嫁入王府,自然是与王爷同进退的。”
“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比起你父亲来,倒不差分毫,太子一众幕僚倒是看走了眼。”
合上账目,静安公主看着王韵然,缓缓说着:“论贵气才气,京中有得是适合良儿的,你王韵然自然入不得本公主法眼,偏就钉在在安平王眼里。太子曾多次在陛下面前提及安平王与荣国公府结亲,良儿却是倔脾气,怎么都不肯娶赵家那丫头,几次三番在殿前因着此事顶撞陛下,如今太子不过多送上个侧妃,倒叫他听话得很。良儿肯成家,我倒是乐见的。”
说完,她瞧着王韵然,一字一顿:“他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日后若有旁的心思,即便良儿与我反目,我亦不会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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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最热闹的长安街,街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桃夭咽了咽口水,说着:“奴婢去给姑娘买串糖葫芦。”
车上王韵然闭目正休息,随口应了声,等桃夭下去,马车便停在街边等着,可没多久,车内微微的颠簸叫王韵然蹙眉,桃夭还没回来,车夫怎会驾车前行?
心生疑虑,王韵然睁开眼,将车帘子掀开,眼前熟悉的背影,叫她一时没了反应,就这么愣愣顿地好一会,寒风吹面也不觉着冷,半晌才是收下帘子,静静坐在马车里,心中却是忐忑。
马车停在一间茶楼,进去时,王韵然注意到门牌上刻着王家的家徽,长安城里王家产业颇多,这一处她倒不知晓。
一路跟着进了个安静的房间,房中只有二人,王韵然才是轻声唤了句:“二哥。”
王延卿生得儒雅,即便是连夜赶路,也半点不损气质,如今只是随意坐着,都叫人看着舒心,他手臂搭在桌面上,指头很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是他生气时的习惯动作,王韵然心虚,咬了唇,而后说着:“二哥怎么来了,姐姐可晓得?”
王延卿却不说话,只抬眼看着王韵然,整个王家,便是当年老太爷在世,也没叫王韵然怕过,偏偏在王延卿面前,她总是胆怯,这么多年,她习惯了在他身后,小心翼翼。
“陛下金口玉言,韵然也不敢抗旨。”王韵然小声说着,她想过洛知道她婚事时,二哥会生气,却不曾想过他会亲自前来,洛城只剩二哥一人主事,怎离得开?
“以你的聪慧,若是你不想嫁,总有千万的办法,这些年家中为你说过的婚事可曾少过。”王延卿终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