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但就在这一刻,或是江畔如故,月明依旧,还有那条已然逝去的乌船,令他忽然发觉,一切其实仿佛不过发生在昨日,甚至,他还记起了下山之时发生的一件偶然小事。
仿佛是经过一段山路,他偶遇了一个为了一只被山风吹下悬崖的雏鸟,而无助地朝他奔来求助的女孩。
那个后来他再也没有记起的女孩儿……
那张模模糊糊的面容,从记忆里现出。谢长庚的心忽然微微一跳。
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此刻脚下正朝他涌来的江潮一般,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蹙了蹙眉,慢慢地闭目,努力去回想那个原本在他的记忆里早已荡然无存的女孩儿。
那个影子,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记得那是一个春日,那女孩儿半大,豆蔻枝头,乌发粉衫,娥眉淡月,一身娇媚,一望便知贵养长大,不识人间险途,又怎知她提了罗裙奔去求助的好心之人,实是恶人,而就在刚刚被她唤停脚步的前一刻,他还在思量着深藏心底的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
虽感意外,但不过举手之劳,他还是做了一回好人,依她所求,帮她将那只鸟儿带了上来,送回巢穴。
她仰着花儿般的一张娇稚玉面,双眸明亮,望着他,欢喜地向他道谢。
面对着这女孩儿的烂漫笑颜,他有些不惯,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回以一笑,随即离去。
谢长庚猛地睁开眼睛,倏然转头,望向了一水之隔,在那漆黑夜空下的洞庭的方向。
他记起来了。
当日君山老柏下,他曾遇到的那小小少女,面容倘若脱去了娇稚,分明就是三年之后,那个他娶的长沙王女慕扶兰!
江风在他耳畔呼啸,他的心跳在不停地加快,满手皆是热汗。
他又想起了从前她曾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在和他定亲之前,她便是在君山,遇到了她的意中之人。
只不过后来,那人死去了。
曾经他对此深信不疑,为此,还嫉妒愤恨不平直至无奈接受,再后来,他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了,甚至不惜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只求她能对他好些,忘记从前那人,视他为她真正的男人。
然而她却铁石心肠,弃他如同一只敝履。
方此刻,他的直觉,叫他隐隐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便应是她口中那从前的心上之人。
倘若真如此,他分明还活着,如她所愿的那般,娶了她。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她竟如此狠心,待他至此地步?
甚至时至今日,他便是放任李良以兵向她施压,她连谈判,亦是不愿再见他一面!
江畔,谢长庚的身影凝然,宛若化为了一尊岩柱。
他定定地望着远处那片漆黑的天空,双目渐渐泛红,片刻之后,突然转身,攀上江岸,疾步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第73章
复州兵虽连战皆败, 但探子传来消息,敌营那边这几日似又有所行动。李良仿佛还是不甘就此认输。
他输不起了,倘若再有一战,必是倾巢而动。故云梦城这边厉兵秣马, 丝毫没有松懈。
非但如此,慕扶兰也迅速同意了袁汉鼎提出的作战方案,与其一直被动防御,不如趁着对方还没准备好,发动一场突然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以彻底瓦解对方的主力。正秘密准备行动, 这日清早,探子再次传来一个消息, 道昨夜,远远看见敌营连夜拔营, 在往北撤退。
第二天,全部人马便撤干净了,原本扎营的那片平原,空空荡荡,只剩些复州兵离去前丢下的破败帐篷。
复州兵败退而去。
对于长沙国的民众和士兵而言,过去这半年多的经历,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之巨, 说是这两百年来前所未有,亦是毫不夸张。
在那一场短暂的骄傲和与有荣焉之后, 他们便在被动中,与遥远的朝廷决裂,被宣为叛逆,又失去了王,战争,也再次毫无遮掩地降到了长沙国的边境。
在茫然、惶恐和人心的无所适从蔓延开来的时候,这一场胜利,犹如拨开乌云露出的太阳,放出的光辉,将此前笼罩在长沙国上空的阴霾,驱得一干二净。
他们失去了王,但并没有被抛弃。慕氏的摄政翁主站了出来,像她的父祖一样,在继续庇护着他们。
这一日,云梦内外,欢呼之声,此起彼伏。
城外的军营里,正兴高采烈相互庆贺胜利的将士,看到摄政翁主出现了。
开战后不久,她就来到此地。督战之余,亲自带领着军医和一些得过她教导的王宫女子在伤兵营里为那些从战场上送下的伤兵治病疗伤。
此刻,他们高贵而美丽的翁主,在一队铠甲鲜明的武士的护卫之下,乘坐战车,盛装来到了军营。
她登上高台,双手端起酒杯,向着对面以方阵整齐列队的无数将士敬酒,感谢他们此前为忠于慕氏王族、保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