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吗？”苏见雪的明眸中变得黯淡。

她自信自己知道的比他要多，可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她一次呢？

张离微笑着摇摇头，道：“或许不用强求同行，上一遭我们不也这么过来了吗？不如我这边事了后再北上寻你们。”

苏见雪垂首沉吟半响，心中想要变强的念头终究占了上风，轻声道了一句“保重”，往回走了几步，似想到了什么，又走到张离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了过去。

“这是一些培力丹和聚力丸，你……好好保重吧。”

张离愕然接过，没有推却。三年时光不短，若是没有丹药辅助，龙象功的进度将大大减缓。

只是心中更加感激。

走了几步，苏见雪又回过头来，幽怨地道：“张兄，你为什么不出言挽留呢？若你开口说一声，只要一声，见雪一定会留在你身边。”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离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绿幽幽的琉璃瓶，上面依旧保留着少女的几丝体温，几丝余香。

忽而失笑，这小姑娘也忒有趣。还当她进步了许多，没想到还是喜欢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少女的心思他摸不透，但教科书式的言情套路却是蒙不到已非少男的他。

自从在书院悟了道境，他就对别人的真情或者假意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虽不能细察对方心底的种种，但大致上的“真”与“伪”还是能区分出来。

这也是他最终放过宋子玉的原因，也因此不想再与此人产生什么交集。

因为他感受到了宋子玉的“真”，对他是“真”，对资源的追求也是“真”，为了利资源能牺牲别人也是“真”。

上族中人为了资源的疯狂劲头，他已经从宋子和与宋坤二人身上感受到，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妖窟，只为了有可能撼动宋子玉的城守之位。而宋子玉也同样如此，即便对他青眼有加，也不惜把他送进祝家饱受折磨。

宋子玉愿意把视若性命的资源与他分享，这也是真；为了资源出卖张离，在他看来为了实力的提升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这是“为他好”——同样也是真。

往大了说，这或许是上族的悲哀，抛去其中的光环不难发现，妖裔生来就要承担唤醒血脉的重负，血汗磨砺十数年才能一朝功成，之后为了继续成长下去，又要厮杀谋算不休，终生沉浸在这样一种环境中……

这样一个被环境逼迫到心性扭曲的好友，张离实在没有办法下死手将其除掉为余夫子报仇，同时也再无兴趣再与之结交。

而苏见雪这少女，二人相处不多，对他或有好感，却远远不到情深难自持的地步。即便不用道境去感受，仅从表象上分析就能得出结论。

初次见面时拉拢二人为之护法，今次再见时，尹无理眼神中隐含火热，二人举止隐隐透着几分亲近，显然已被这少女俘获。

再加上方才楚军围攻，尹无理下了死力保护这少女，想必商周时也为之出了不少力气，这样一个忠诚度爆棚的保镖，轮回世界的危险度不知减轻了多少，谁舍得丢弃？

即便真的倾心，也不会是顺手救过她一次的张离，而是屡次救她于危难的尹无理，这才是人之常情！

只有那些懵懂少男才会认为自己英俊潇洒，无端端地引得美女投怀送抱……

有了这份明悟，道境又精进了一大截，张离的眼中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淡漠。

太上无情，不是生来无情。第一个境界，就是阅遍世间之情，尝之乏味后吐将出来，再吃再吐，直到有一天，不管吃进什么样味道的感情都如同鸡肋！

说直白一些，就是爱过才能放下。

记忆中青春年少的姬摇光，此刻竟然化身古人，变作一捧飞灰。在这光阴洪流的刺激下，加上心中的念兹在兹没了寄托对象，张离在道境上终于迈出了第一个台阶。

他将药瓶放入怀中，抬头往苏见雪看去，澄澈的目中星光隐隐，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仿若见到意中人的少男，又好似看穿了世情的了然。

苏见雪先是心头一跳，感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随即又气恼起来。暗道：“你笑什么？你笑个什么？欠我那么多，有什么好得意的！”

幽怨地看了张离一眼，掉头就走。

情之一物，最是难测。但情之肇端，却不能用真与伪来划分。

苏见雪想要笼络张离是“真”，但那句“一定会留在你身边”又何尝是“伪”？

功利心思下说出的话，自然被张离识出“伪”来，但藏在心中的心思，若有若无的情愫，连她自己也难以出口，张离又怎能看出？

若非如此，即便是笼络，价值数百功劳的丹药又怎会这么轻易施与？

尹无理向张离遥遥抱拳，然后连忙跟了上去。鱼子江犹豫一下，有些惧怕地看了张离一眼，也尾随了上去。

孟虎与柳三娘没什么经验，更是毫不犹豫地随了大流。短短时间内，除了一地的残肢断体，就只剩下了张离与伍子胥，以及那个孩童……

“又是一个人了么？”张离不禁苦笑出声。

忽然，他有些怀念姬摇光了，若是将其拥在怀中，共乘一骑，与佳人耳鬓厮磨，悠游这春秋之景，想必是件极大的乐事。

从昆仑天传送之时，得知目的地乃是春秋之世，他就知道姬摇光已经化作了一坯黄土，消失在这悠悠天地间。

当初将妇好秘册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