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北方,幽州很出名,出名在于其为唐军北征后方大本营,是军事重镇,是交通中心,是商业都会,在大江之南,幽州也很出名,可出名的不是别的,偏偏是这座名为揽风望月的雅致青楼。
其实说是青楼,揽风望月楼并不在明里置办卖肉的生意,平日里就像普普通通的酒楼,只不过多了几位娇俏玉人弹琴唱曲罢了,然而到了夜里,敢于流连此地的可就不是一般人了,试问,有哪些人舍得财力供养一个三四岁的玲珑女童十多年呢?
揽风望月楼做的便是这种生意,而上代武王便是这种客人,可他没有龌蹉想法,只是不知从何处寻摸到了欢喜宗的法子,想为李江南治病而已。可惜的是,还没等药引完成,自己却先死了,而李江南又出于身体原因,不能治病,不过每隔五天幽会风月的习惯,始终留着。
素雅青楼不见分毫花枝招展,对于段平生和郭穆的到来,也没有任何人显得惊奇,一位早就在门旁等候的尤物熟稔的牵走了郭穆,段平生则轻车熟路赶往此间最幽深的院子。
就像段平生初见这个名叫素裟的女子,存在于李江南记忆中的她,也是平淡的,好似一汪清泓,滋味深藏。
如何形容素裟的容貌?段平生有些词穷,他只知道隐藏在白净面纱之下的容颜,比之韩笑毫不逊色,一个妩媚天成,一个空谷幽兰。段某人暗自摇头,拿韩笑同她比较,未免有些俗套,素裟就是素裟,无论李江南有何委屈,都能向素裟畅所欲言,他也想如此,自《江山》关服伊始,胸腹之中便积攒了无穷怨气,公会倒戈,女人背离,王府囚笼,艰难境地,可他不能。
段平生向素裟打了一段眼花缭乱的手势,意思为:“今日不写字作画,下几盘棋吧。”
尽管段平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代了李江南,可有些东西,却无法继承,比如字迹,比如某些微小习惯,他只能尽力模仿,永远无法完美演绎,在素裟面前,他无法隐藏秘密,能做的,仅是竭力掩盖而已。至于手势,则是数年前素裟选择修闭口禅,两人合力创造的一门手语。
整个世界,只有两人懂的语言。
一副棋盘,两盒棋子,素裟将秀发拢于耳后,执黑先行。
在江山中磨砺出不输于大国手的杀伐棋风,段平生对于下棋自然不陌生,只是他必须循着李江南的棋路,收敛杀性,所以走得很不自在,望着素裟眼中的漆黑,看着棋盘上的十九纵横,犹如得见大千世界,不禁神游他处,不知不觉间,这盘棋就被素裟牵着鼻子走了,等他回过神来,赫然一惊,因为棋盘上的黑棋竟然拼凑成一个“心”字。
猛然抬头,段平生看到素裟眼中的沉静,便也放下心来,手上的重楼玉传来微微凉意,浸润精神。
见到判定成功四个字,段平生松了口气,有重楼玉的奇效,有素裟相助,再加上种气丹田强化神识,让他侥幸过了一管。可是接下来,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了,他该如何选择应对?
房间之中,忽然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女子嗓音。
“李江南,你可知《炼体书》在何处?”
果然!段平生心中恍然,果然是为了《炼体书》!盗王为了这本奇书敢于舍身犯险,夜闯王府。听韩笑说,要不是白发影卫出手,单凭贾龙阳和府内那些个供奉,怎么可能抓得住来无影去无踪的盗王?
段平生装出意志丧失的样子,慢慢吞吞低声回应:“不知。”
“你好好想想,可曾听过李长风提及此书?”
李长风便是李江南之父,上代武王。
心知暂时蒙混过关,段平生暗自庆幸,沉默不语装作思考,才又回答:“听过。”
“哦!”那声音微微一抖,似是惊喜,连连追问,“快说与我听!”
“父王曾说,要是能有《炼体书》,我的病就有的治了。”
听得段平生沉默下去,女子焦急:“没有别的了?”
“没了。”段平生木讷回答,半睁半闭的眼眸瞥见素裟瞳中闪过一丝笑意。
女子十分懊恼,却没有发现自己被耍了:“怎么可能?你再想想?”
“真的没了……”段平生摇摇头,他故意像个怨妇一样,吐露心中愤懑,“如果父王能够找到此书,我何至于此?父王又何至于此?废人……呵呵,我何尝不想找到《炼体书》?哪怕是丢了这王位。可是我能吗?不能……他们还想留着我染指青鸾殿呢,以为我猜不出?成婚之日,便是我李某人断命之时。”
李江南虽然活得不自在,但他不是傻子,早就猜到那位将军的图谋,他猜得也很准,段平生一月杀劫的到来日期,正好在大婚前后。而段平生之所以如此出言,则是他忽然决定,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名正言顺的改变李江南的行事作风,进而改善境遇,他绝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会传不到王府里边,毕竟李长风死了,供养素裟的银子,仍旧由王府那边出。
“死吧,死了好,一了百了。”段平生忽然抓起素裟的纤纤玉手,嗓音悲哀,“只是我怨啊,怨自己怎么这般无能,辜负了你,我死了之后,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纵然知道段平生在演戏,但素裟依旧止不住心生忧愁,正如他所言,大婚之日便是身死之时,而这死劫,并不是好避的。段平生此时的话,就像提前到来的绝命词,不见一个人容易,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
素裟看着被段平生抓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