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一家农院里,鸡鸣阵阵,日光将整个院子染得盎然生机。
屋内,男子穿好行装,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将全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轻轻放在了桌上,不发出一点响动。
接着,向床上看去。
红帐内,她娇生两靥,睡得香甜。
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实在不忍离开这种美好。
可是,穷途末路,唯有此举,方能使她脱离水火。
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迟钝的一声响,脚步踏出,门再轻轻阖上。
林萧之穿着一身布衣,不过数月,身体已然消瘦到如此地步,羸弱不堪。他勉强笑笑,回忆起当初在宫中做侍卫的日子,不信自己连这几步路都走不了,大步向前走去。
一封信,少许银两,她应该能坚持上几天。
坚持不到了,自然会按照信上所说的,向京中人求助。
裴将军会来带她回去的。
长痛不如短痛,没了自己这么个累赘,或许她还能吃得好点、睡得暖点
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叫卖声不断响起,回荡在他耳边。林萧之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知为何,胸口异常发闷。
日头渐渐毒辣,他两眼昏花,汗珠从两颊不断流下。
沾湿了头发,沾湿了衣襟。
他开始思念郡主,脑子里全都是郡主的影子,猜想着她醒来后惊恐又伤心的面容。霎时,悔恨与自责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被他用理智一**挡了回去。
他终究没有停下,继续扶着墙前行。
“这位小弟,你要去何处?”耳旁传来一声询问。
林萧之摆了摆手,头晕眼花,想要逃离这人多的地方。
前面,前面好像是河
他要去洗把脸,在那里歇一会儿,要喝一口水,不被人发现
这样想着,林萧之加快了步伐,几乎要奔过去。
无奈他双腿沉重,走了两步便踉踉跄跄。
这时,身子突然一轻,手臂被人扶住,还是方才那声音:“年纪轻轻的,病成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周澈,你看你这好妹夫”
周澈
林萧之正想推开,却在听到这名字后一惊,头上的热汗顿时变成了冷汗。双目睁大,转过头来。
视线里,一个不认识但清俊的脸庞离自己很近,而在他背后,站着的是燕王世子。
周澈。
“世世子爷”林萧之想大声叫出,可出口的声音却如蚊蝇,他头晕目眩,不明白是在梦中还是梦外。
周澈微微点了下头。
林萧之正要说什么,身子却突然一软,歪了下去。
庐州的冬夜,马头墙上明月高悬,片片白墙鳞次栉比,勾画出一抹江南夜色图,甚是迷人。
一家客栈里,传出阵阵咳嗽声,夹杂着梦魇声。
“这孩子,喊郡主喊了八百遍了,我就纳闷了,你舍不得别走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图个什么?”
张鹭一手搅着药汤,靠门站着,眼皮也不抬。
床上,林萧之被棉被蒙着,汗珠不断,神情痛苦。
一旁,周澈简单收拾死那一小包寒碜的行李,一一摆在桌上。
他叹了口气,看向张鹭。
“怎么,就这些东西?”张鹭苦笑,“他是准备走多远?”
“看来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郡主了。”
“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
周澈沉默着,走来,接过张鹭手里的药碗,向床边走去。
“哎,别。”张鹭一步上来,从他手里夺过药碗,扬眉笑笑,“还是我来吧,别作践了你的身份,让林萧之折寿可就不好了。”
周澈怔了一下,旋即明白,无奈地摇头:“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可别当儿戏,你是将来的王,他是臣,君臣有别你可知?”
君臣有别你可知
周澈脸色一变,瞪向他。
什么君臣有别,他乱说什么!
张鹭立马意识到失言,吓得不轻,赶紧打了自己几个嘴巴。
周澈脸色沉沉,不理会他。
这天夜里,二人就在这房里轮流守着林萧之,为他换药喂汤,许久他才沉沉睡去,不说梦话。
凌晨时分,一声咳嗽响起。
棋桌两侧的人微微一动,同时侧头,手边是昨夜的两盏残茶。
“别动,好生躺着。”张鹭走过去,伸展了下双臂,“林萧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差点毒死自己?!”
差点毒死自己?
林萧之一脸不解,茫然看着他。
他扭头,忽然又看到周澈,下意识就要起来,周澈却把他按住。
“不必,躺着就好。”
“世子爷,这是你们怎么来了?”林萧之惊诧万分。
周澈和张鹭对视一眼,神情一致。
“此事,还要从头说起了。”
两天过去。
木亦阑坐在屋里的门槛上,身子歪斜,靠着门板。脸上泪痕纵横,憔悴不已,漂亮的大眼微微肿胀,没有聚焦,没有神采。
手里握着那封信,已被她揉的褶皱。
院子里独剩她一人,望着满地月华,不知身在何处。
她脚痛,腿上有浅浅的伤痕,走了两天的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还是没能找到
萧之,你上哪儿去了?
凭什么丢下我?
凭什么不辞而别?
木亦阑伤心又气愤,恨自己没能察觉到他的离去,恨自己那晚没能说服他。
更恨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两天,她没绣一个帕子,冯大娘来了几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