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如起身走至窗前,见不过是几个丫鬟过来送饭。看看天色,原来已经不早了。
她转身指了指妆奁:“你快把那东西戴上,免得被人看见。”
听她的语气,是有多厌弃薛千心底苦笑,只好回到妆镜前,重新戴上面皮。
“这件事,你不要着急,总之,既然回来了,我一定帮你到底。”身后传来沈君如的声音,“就像今日这般,也挺好的,你继续做你那薛姑娘。至于这面皮我看最好小心些,今日我能看出破绽,你怎知别人不能看出破绽?明白了吗?”
这话说的薛千心里一凉,可又带着股力量,给她极大宽慰和温暖。
她点点头。
丫鬟逐渐走近,沈君如不欲再留,准备告退。
“君如姐。”薛千扭头,面上已戴好,“明日我去找你吧,还有许多事,我要问你。”
其中,首要便是郡主的事。
沈君如略一思索:“也好,我家里人还少些。”
不是因为你家人少,而是因为你家的人我都认识。
而且那个侯府,她真想再去一回。
沈君如走后,丫鬟将晚饭送了过来,薛千坐着等秋生。
真好,真好。
她遇见了君如姐姐,而君如姐,还是以前的君如姐,还是那个九岁时的她,一点没变。
而且,那么快就相信了她,听她说了当时的事,为她想办法,为她解疑惑
虽然时间太快,言语未尽,然而总算总算不是她一个人了,不是一个人知道真相了。
再不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这世上,能有人同自己在黑暗中挣扎,一起看见血淋淋的真相,真是莫大安慰。
沈君如走出崔府后,骑着马往回走,一路上浑浑噩噩,如在梦中。
亦舟竟然回来了,她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消息,一个与十年前所听到的、众人一致认为的,完全不同的消息!
那真相如此惨烈,如此令人惊愕。
莫说她一个见惯沙场死士的女将军,便是父帅听到,也会拍案而起。
彼时的木亦舟,不过七岁,若换成是她,估计也要吓个半死她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场暗杀与覆舟案,真的出自同一伙人吗?那些人的幕后使者,真的如亦舟所说吗?
她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要告诉父亲吗?
沈君如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算了。
父亲这些年的不如意,她都看在眼里,不过与当初的毓国公比起,他还算是好的了。有了前车之鉴,后人怎敢再犯?既然君臣互相猜忌,还尽心去做什么?
这些年的平津侯,含蓄保守多了,虽然还一直控制着北境军队,但那是因胡人纷争不断,皇上没办法。而父亲三番两次的推脱,三番两次的装病,一而再再而三,竟然也成真的了。
身体每况愈下,闲来便去茶楼,上回平定北境,便是她和燕王世子一同去的。
想至此,心中便一股愤懑,又念及亦舟所说的话,胸中更加不平
一鞭落在马身上。
随着一声厉响,健马疾驰而去。
暮色下,马身与人影很快消失,身后带起了一道轻尘。
翌日,薛千辞了崔府的人,朝平津侯府而去。
师父这里倒还好说,总之他知道自己来京城的目的,看昨天的样子,也不难猜到自己会和沈君如认识,所以并没说什么。
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崔束政务繁忙,一大早便会去昭文馆,所以这几日的事,大都是沈夫人和崔承皓一同料理的。而崔承皓和她又是师兄妹关系,自然要多照管一些。
初闻她要去侯府找沈君如时,沈夫人一脸高兴:“没想到君如那脾性,倒是和你投缘。这样也好,燕燕平日任性惯了,不爱和人一同玩耍,你莫怪她。这回有了那丫头,你也算不寂寞了。”
而秋生,对昨日薛千屋里发生的事自然不知,不过她对沈君如印象极好,因此听说了,也要嚷着一块儿去。最后还是被薛千想法子拒绝了。
崔承皓很好奇这短短半日,君如竟和她如此交好。薛千自然笑着回答,不外乎志趣相投、脾性相知两种。
“想来我今日无事,不如陪师妹一同?”崔承皓行至门口,站住道,“昨日袁信还吵着让我去侯府找他,被我一并推了。看来今日要食言了,借着师妹的光,我便主动找他一回。”
薛千笑笑,不好推辞。
于是,二人便同行。
未料,一下马车,就见沈君如站在府门外,走来走去,焦急地等人。听到车响,她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可见到的第一个面孔,竟然是表哥。
“你”
“怎么,见我过来,这么惊讶?”崔承皓下了马,佯装不悦。
君如干笑:“哪有,我欢迎表哥还来不及呢。”话毕,又补了句,“平时不见表哥过来一遭,今日兴致这么高,知道来我家看看了,还真是奇了”
崔承皓亦笑,还嘴:“放心,以后我多来看表妹,可好?”
“不用不用。”沈君如摸摸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进府后,崔承皓走在前面,沈君如和薛千则走在后面,二人的眼光直愣愣盯在前人的背上。
三人谁都不说话,安静而诡异。
“表哥。”
忽然,一声轻响,从旁边的回廊传来。
三人同时扭头,望向廊角阴凉下站立的少年。
少年面如美玉,一身华袍锦衣,头戴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