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分,萧赫还没有回府上,我一个人坐在中厅的饭桌前,望着下人们忙碌地替我准备饭菜,菜都上齐之后,我看到萧臣纯也进了中厅。
我忙起身,恭敬地叫了他一声“叔父”。他沉默地点头以作回应,坐定后,对我道:“一家人吃饭,你也坐吧。”
“少爷不回府上吃饭吗?”我问道。
他点头平静道:“少爷这几日都在外头忙事情。”
我轻轻地“噢”了一声以示回应,这才小心翼翼地又坐回到了座位上,见他掂起筷子,思忖了片刻,又对我道:“世萱,若是在皇宫里,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同你一道吃饭的,也应该是我向你先行礼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来接他的话,只好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见我态度尚好,本来绷着一副面孔的脸上倒是缓和了不少,又道:“昨日在祠堂有些话我来不及说,也知道你定是一时间难以接受事实,现在过了一夜,我这些话也就藏不住了。”
“叔父请讲,世萱静听。”
“若不是明亡国破,烺儿仍旧贵为太子,以你的家世身份,连太子侍妾的品阶,你都是不够资格的,世萱,叔父希望你明白这个理。”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头自当是不痛快的,但却仍无可辩驳,听着他继续道:“他日烺儿重振大明,登基为帝,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
我摇头道:“叔父,恕世萱愚钝,世萱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确实,他话里有话,让我根本摸不透他想真正表达的意思。
“世萱,烺儿的后宫,更需要的,是出身兵家的女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暗自沉默地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酸楚万分,甚至绻生出了自私的想法,倘若萧赫此生都复国无望,而我们在萧府则能做一对平凡却幸福的夫妇,过去的种种,都不过是已消散的云烟,不会再重来。毕竟紫禁城对我来说,都像是一樽华贵精美却永久禁闭的牢笼,不如外头的世界来的自由。
萧臣纯见我始终不说话,他自己也沉默了良久,又道:“世萱,还有一件事,是你需要做到的。”他的神色严肃而恪谨,似乎在告诉着我,他所说的我必须要遵从。“尽快为烺儿诞下皇嗣。”
我与萧赫的孩子?
萧臣纯的话在我脑海里萦绕了一下午,我甚至觉得在他眼中,我不过也只是在他们复国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怀之无用,弃之可惜。难以想象倘若他日萧赫真的重掌紫禁,那我的生活,又该会沦落至何地步?
即使萧赫情深意重,却也难抵政场之上的压力与诱惑,就如萧臣纯所言,他的后宫,需要的是兵家出身的女子,而我呢?
我忽的觉得自己很可悲,怎么逃却也逃不出权斗斡旋的生活,更可悲的是,我倾慕的男人,竟会是明朝的皇太子。
他本应是东宫熠熠辉煌的主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是紫禁城里盘踞数百年皇朝的后继人,他的国,却是因为我的先祖而亡,想来又是多么的讽刺。
他的父皇母后,他的东宫岁月,他的养尊处优,他所有的美梦与希望,却因为满清的铁骑而灭,而我该怎么告诉他,我是满清人,是他最痛恨的人。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把自己关在房中,望着外头的斜阳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
萧赫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府上,一脸倦意,见到我候在厅里,才勉强地挤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他的笑容永远都是暖的,似是会慢慢融化我的心。我没有细问他今日都在外头忙些什么,也是希望他回到萧府之中能够忘却平日里的忙碌与疲倦。
下人们见萧赫回来,才陆续上了饭菜,我与萧娆、萧臣纯一同就坐,却见萧赫只是坐着并不动筷,我在旁轻声说道:“萧赫,叔父与娆儿等着你吃晚饭呢。”
萧赫恍若未闻,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叫了我一声,“世萱。”
我应他,一边又替他拿起了筷子递给他,他却也是不接,呆呆地望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出了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这般失魂落魄,还没等我来得及问出口,却听他讲道:“世萱,尚珣没有死……我今天遇到她了……”
我手中的筷子从手里滑落,与地上的瓷砖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安静的大厅里,我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即使我听得很清楚,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
“尚珣……她没有死。”萧赫望着我,眼里甚至已然有泪,“世萱,我想把她接回来,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宁尚珣是与他共经患难的妻子,国破之时他未能护她周全,已让萧赫歉疚良久,而此时此刻,我又能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可是不知为何,我只觉得我的心蓦地好痛,我强忍着难过的情绪,用已然颤抖的声音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萧臣纯本就因为我的身份对我存在些不满,听到宁尚珣的消息忙欣喜地对萧赫劝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太子妃现在何处?我们明日便接她回府!”
萧赫回道:“今日街头得遇,她带发修行化缘,说是如今生活在应若道观里。”萧赫说罢又看了看我,我忙移开了目光望向别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刚想转身离去,却被萧赫拉住,“世萱,我知道委屈你了。”
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