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琛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打斗声,看着眼前这张半点不带忧愁的睡脸,冷峻狠戾的脸上已经起了变化,慢慢融化的笑容,目光幽远而明亮,好像月光之下的湖面,波纹轻扬,细碎闪烁。
贺默等了一阵,没等来皇甫琛的其他吩咐,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便看见了他家王爷那温柔的仿佛春水样的笑容跟目光。
贺默呆了呆,正欲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瞧错了,便见主子眼中一闪,似掠过一道极暗的影,弥漫着无法消散的薄雾,清寒恻恻。
哦,他刚才果然是看错了。那样温柔的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主子身上?唯有这一种,才是他熟悉的嘛。
贺默在心底如此宽慰着自己,一回神,那寒气逼人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身上,他心头一凛,忙忙低下头去:“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去外头看着。等着本王请你吃夜宵不成?”皇甫琛不悦的瞪着他。
贺默一头冷汗:“小的不敢!”
正要退出去,想起还有件事没说,忙又禀告道:“府里有人趁乱往外送信,且有好几拨,所有信件都已经截住了。王爷可要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皇甫琛摆摆手:“也不必拦截。让她们把信送出去,本王且等着呢。”
贺默得了指示,忙转身出去了。
……
“以为你装睡,本王就会当你没听到这些?”待贺默一走,皇甫琛便懒洋洋的开口说道。
然后他就看见安然那漆黑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睁开,划过午夜时分清冷的空气。又缓缓的合拢,仿佛振翅欲飞的蝶,翩然离枝,不经意的在人的心上扑动。
她的目光清明,半点睡意也没有。此时不满的看着他,大喇喇的翻了个白眼。
她都识趣的装睡着当没听见了,他却偏要揭穿。安的是什么心?
“王爷说笑,我哪里有装睡,分明是真的睡着了。”管他安的什么心,她只要装没听见就行了:“很晚了,王爷是要用夜宵还是就此安寝了?”
皇甫琛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外头刺客就要杀进来了。你居然睡得着?”
“又不是来杀我的。”安然想也没想的回道。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好,果然就听得皇甫琛冷冷一笑:“本王说过要跟长乐同生共死,放心,如果刺客真的杀进来了,本王绝不会忘了你。”
安然:“……”
拜托你还是快点忘了我吧!
许是为了报复安然的事不关己,皇甫琛又开始折腾了起来:“本王还真是饿了。”
安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个小气又记仇的男人,今晚多半又要使劲奴役她,绝不会轻易就放她去睡觉了!“我叫人来服侍王爷。”
“你让谁进来,本王就拧断谁的脖子。”还拿这一招来威胁他,真当他没有法子破解了?
安然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拧断她的脖子。
这样想着,起身就要往外走。“我会记得每年今天多给她烧些纸钱元宝。”
“是吗?”皇甫琛懒懒一笑:“那往后每年今天,也要记得给你那可怜无辜的小婢女多烧些元宝纸钱才好。
那丫头够蠢够倒霉才跟了你这么个不管她死活的主子,到了底下怕也免不了被别的鬼欺负,能多得点元宝纸钱傍身,想必也能好过一点。”
跟他比威胁人?他轻而易举就能甩出她几条街!
安然果然顿住了脚步。她背对着皇甫琛深深地用力的呼吸了好几下,方才按捺住身体里乱窜的洪荒之力。霍的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问道:“王爷想吃什么?”
“就做个三鲜鸭子送过来吧。”她吃憋妥协的样子令皇甫琛心情大好,一副施恩的语气说道:“想必你也饿了,倒是可以陪本王用一些。”
一副“不必感谢本王,那是看在你表现好的份上才恩赐你陪本王用饭”的恩赐模样。
安然依然面无表情:“我不饿。”
这么喜欢吃鸭,怎么不干脆去做鸭好了!安然一边恶狠狠地腹诽着。一边认命的往厨房走去。
小厨房离的并不远,因皇甫琛住进了蘅芜苑后,院子里的人手全都换了一遍,自然厨房的人也都换过了。
这当然是贺默的手笔,只为了确保皇甫琛饮食汤药的安全。也避免了王爷不但没事还胃口大好这样的事泄露出去,自然一应都是安排妥当了的。
想来那男人对鸭子的偏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安然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提着灯笼往厨房走去。
欢颜本来要跟在她身边,安然却并不让她常往皇甫琛面前露脸,怕的就是皇甫琛拿她来胁迫她,只让她没事便去找凡哥儿玩耍。不想虽然欢颜没在皇甫琛面前露脸,却还是被皇甫琛给记住了。
安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头一团乱麻,不知道皇甫琛到底预备将她怎么办?
她砸破了皇甫琛的头,又知道了他那么多的事,虽然都是不得已,但显然那男人是不准备放过她了。那么摊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他一条船,要么被他杀了灭口。
可这么危险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跟他一条船真有好下场?他的野心从不掩饰,是奔着那皇位去的。
偏偏摄政多年他也没能拿下皇位,必定是因着某些原因,小皇帝日渐大了,这叔侄两人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若上了皇甫琛的船,小皇帝必定要视她为眼中钉,动不了皇甫琛,难不成还动不了一个小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