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按住刀柄,纳闷地问道:「老徐,你搞什麽呢?」
即使在屋里,徐君房也披着罩袍,戴着兜帽,把脸遮住大半,只露出留着长须的下巴。
「嘘……」
徐君房趴门扒窗地看了一圈,这才摘下兜帽,露出那张瘦巴巴的脸。
半年不见,徐大忽悠总算不像在太泉时候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副面带菜色的穷相,但脸色还有些发青,跟大朝会时的满面红光判若两人。
徐君房压低声音道:「没别人吧?」
「就一个随从,你见过的,在下面守着。」
「那就好,那就好……」
程宗扬放开刀柄,讶道:「我说老徐,前几天我见你还挺光鲜的,怎麽几天不见憔悴成这样了?你在宫里干嘛了?」
「我那是用胭脂抹的。还有这个……」徐君房一把将胡须扯了下来,「拿胶粘的。」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怎麽想起来冒充秦国使节了?」
「哪儿是冒充的?」徐君房哭丧着脸道:「我是真的秦使。」
「真的你还一脸惨相?」
「我这秦使是被逼的,你当我愿意干啊?」徐君房声音有些发颤,「你不知道我见过多少死人——整条河都流的血水,砍下的人头堆的跟山一样!比我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
程宗扬认真起来,「怎麽回事?哪儿死了这麽多人?」
「还能是哪儿?咸阳啊!」徐君房道:「我去的时候,正赶上秦王驾崩,他死的时候才二十来岁,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年轻力壮,爲了争夺秦王的位子,杀得人头滚滚。新任的秦王一登基,先把太后给杀了,又杀他的两个兄弟,还有两个兄弟的家臣,国中的诸侯、大臣、家眷,几万人都押到河边斩首……」
一口气杀了几万人?即便见过洛都之乱万人混战的大场面,程宗扬心头还不禁怦怦直跳,「什麽时候的事?」
「就我来之前,还不到一个月。」
程宗扬脸色愈发凝重。算算时间,秦国的王位之争几乎与汉国的洛都之乱同时发生,同样是君主暴毙,羣起争位,同样是各方混战,血流成河,但自己稳住汉国的局面便即收手,秦国却是屠净杀光,杀戮的规模比汉国更酷烈。
「不要急,慢慢说——你怎麽会跑到咸阳去了?」
「还不是你那对姘头!」
「谁?」
「那对双胞胎,姓虞的。」
虞白樱和虞紫薇?自己突然从太泉传送出来,就失去这对姊妹花的音讯,没想到她们会和徐君房在一起。
徐君房後悔不迭,「早知道要玩命,我说什麽也不上你这贼船啊!」
「从头说!怎麽回事?」
「我从头说——死的那个秦王据说厉害得很,难得一见的天才,年纪轻轻,修爲就高得不得了,还有秦国最强的几个高手给他当护卫。谁知道世上的事就这麽邪性,好端端的,他突然要跟宫里的高手举鼎,结果把腿给砸断了——」
这事蹟听着耳熟啊,尤其是这位的名字太个性,程宗扬听过一次就记住了。
「秦武王,嬴荡?」
徐君房吃了一惊,「你怎麽知道他的諡号是武王?这事还没传出来呢。」
「这你就别问了。」
徐君房赶紧摇手,「我不问!不问!这事太邪了,一羣高手干什麽不好,非要举鼎?举就举吧,偏偏还把腿砸断了?砸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秦王?光是砸断腿也不算致命伤,偏偏秦王当天晚上就死了。他死就死吧,偏偏连个子嗣都没有。」
「这麽蹊跷?」
「可不是嘛!我那时候正好在宫里,光听说宫里出事了,接着外面来了一羣秦军,封闭宫门,里头杀了一夜。第二天才知道出事的是秦王。他身边那些高手因爲护驾不力,都被太后赐死,一个没漏,全被杀了个乾净——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邪味儿。咱不懂,也不敢问啊。」
「秦王是太后亲生的?」
「亲生的!就这一个。」徐君房道:「秦武王兄弟八个,上面两个哥哥,公子壮、公子雍都是庶出的。我听说,那天带兵进宫的是公子壮。後来传出风声也说,太后要立公子壮当秦王。可公子雍不答应,跟着也带兵进了宫,两边打得不可开交。」
「两公子争位?」
「要是两个就好了。」徐君房道:「宫里还有一位芈夫人,先王在时,她受宠得很,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公子稷、公子芾、公子悝。秦王死的时候,公子稷说是去昭南拜见外公,不在秦国。公子壮和公子雍正打着,有风声说芈夫人想立公子芾,於是公子壮和公子雍就带着人马去攻打公子芾,公子悝听说了,带着家臣去帮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程宗扬听得直皱眉头,「真够乱的……」
「最蹊跷的就在这儿了。」徐君房道:「公子芾和公子悝排行老七老八,说难听点儿,毛都没长齐呢。公子壮和公子雍人多势衆,眼看就要把这哥儿俩一锅烩了,谁知道本来应该在昭南的公子稷突然出现在城内,带着人马,直扑王宫。公子壮和公子雍赶紧回师,结果宫门前一场大战,公子稷只派了一个小将,几十个人,就把公子壮和公子雍
的上千人杀得大败,连两个公子也被当场活捉。」
程宗扬奇道:「谁这麽厉害?」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