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亲自舀了一勺冬瓜花甲汤盛在他的碗里,“最近,你也瘦了。”难道她当真回心转意了吗?杨踞铭很开心,很庆幸自己带她出来,给她这样的自由,让她找回从前的开朗活泼,这是多么正确,多么明智的决定,他受宠若惊后,当着诗暄的面,飞快就把汤连同冬瓜花甲肉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还不忘说,“好吃,这汤真好吃。”
热腾腾的馄饨被伙计毕恭毕敬地端上了桌,诗暄看起来甚为开心,吞下几个馄饨,突然就不吃了,拢眉垂眼,手抚着肚子,身子微微抖索。
一直心情荡漾的杨踞铭,问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她脸一红,低声说自己每月几日都会有轻微的不适感,他起初听不明白,直到她的面色越发红润,她欲诉还羞地提醒他,他这才恍然大悟。
他极为窘迫,忙清清喉,说要带她先回家休息。
她连连摇头,只说先到如厕里去一下。他答应了,起身准备陪她,她勉强支起手臂站起来,紧张地偷望了他一眼。
她拿起随身带着的提包,心里七上八下,手指捏紧了皮包扣带,回头带点涩气对他说,“还是我一个人去得好,我......”她望着他欲言即止,心里却是有一面鼓在敲得心惊胆跳。
所幸还好,他体会了她的含义,只叮嘱要她小心,就没再坚持送她去了。
出了门口,她感觉到后面的光芒刺人,一直跟随她走远,但她没时间细想,就步履急急地往外面走,后面跟了孔知河,她暗自偷笑,此人倒是好处理。
诗暄编派了一个理由,让孔知河到外面的日用商品铺里买些卫生棉来,这个理由正正当当,孔知河虽有所尴尬,但知道情况特殊,也只好勉为其难去办。他一走,机会就这样轻易降临。
诗暄躲在装修古雅的如厕,迅捷地关好厕门,打开荷包,大略点了点里面的现钞大洋,再用手又摸了摸耳垂上的水滴状玉石耳环,和脖上的同一套玉石项链,这两样唯一的首饰是他前些日子为了讨好她,特意送给她的。
现钞不多,是她先前偷偷背着父亲藏起来的,可以够她用上些时日,至少可以过一段缓冲期……她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么远,以后的事没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有经过缜密计划,她只抱有侥幸的心里,偷偷把钱带了出来,跑到哪里去,她都还没有想周全。
逃跑顺利的让她觉得不像是真实的!
这都是归功于她的表现,使他放低了心里防线,这才对她放松了警惕!正是如此,她才如鱼得水......她按压欢欣雀跃的心情,悄悄地穿过人群,躲过他人的视线,戴上了一顶早早放在包里的米色毛线帽,低调地从咸亨的另一道侧门逃去。
酒家的侧门出口较正门冷清许多,零散的人出入,根本也没有黄包车出现,她急坏了,瞻前顾后的,心中庆幸没有穿戎装的人出现,她琢磨,再等下去必然会被人发现,就往与来路相反的方向匆忙跑去。
越急越容易出错,跑了几步就撞到了人,诗暄连赔不是的时间都没有,回头惊惶地匆匆一瞥,好似有人影在远处攒动,急得她满头大汗,理都没理被她撞的人,拔腿就逃。
那是一个买柿饼的妇人,正挑着一篮子柿饼在叫卖,被她莽撞地撞翻了,她慌慌张张跑到拐角一边去,那妇人骂骂咧咧几句,也没能追上去,只好一个人忙着拾摔了一地的柿饼。
拾好之后又继续吆喝着前行,步行至咸亨酒家之时,发现许多士兵围住其里外,看样子是搜查,再见门口全被封住,不准有人出来,一时之间,酒家里气氛颇为紧张。
妇人连忙退至一边去,也没觉得有多稀奇,现在非常时期,常有这类事件发生,她想,大概又是为了查人找人,所以也没什么好探究的。
妇人正要抽身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只听脚步纷沓而至,她忙退到一边柳树旁,但见从两列士兵中间簇拥着一名军装笔挺的人出来,那人剑眉拢成一团麻结,眼眸中闪出两道要把人粉碎的刀光。
“不许走!”一个士兵堵住柳树旁的人,连声质问,“你慌慌张张地在这里作什么?”
“咋了......咋了......”妇人从柳树边出来现身,手里紧紧拽着扁担,“军爷,我......过路.....”
☆、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倾城女子开动战事,没有刀枪的无血硝烟,更为晦暗,更为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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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一个穿着浅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走过去吗?”另一位穿着不同的军官跟过来盘问妇人。
妇人一听,忽想起方才被一个女子推倒在地,害她的柿饼摔了一地,就算只是匆匆一瞥,也不难发现那女子面容姣好,而且应当是个年少女子,但是否穿有旗袍,她倒没细看。
想到这,她便脱口而出,“见了!见了!她还撞翻我一篮子的柿饼,都烂掉哩。”说着,还有点愤愤的表情,又指了指篮子里的柿饼,那军官打量了会,果真有许多柿饼都被压出肉汁来,软泥一样塌在篮中。
方才那为首的男军官闻声而至,俊颜慑人地连声质问妇人,“她往哪里跑了?”
妇人听了这话,不禁打了阵寒噤,用手往身后一指,军官的目光一扫,后面的人遂飞速跟了过去,妇人才惊觉自己背后不知何时闹上一身冷汗,单单瞧着那些枪口,已被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