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眉干干一笑:“先生说,小桃是忠婢。”
“先生目光如炬。”明兰点点头,“我曾吩咐小桃,凡书房内所见所闻,不可有分毫透到外头去。你跟她打探书房光景好几回罢,便是你都恼了,她可有吐露分毫?”
若眉黯然,彼时她仰慕书香,不过打听些无干紧要之事,可便是她问先生爱吃什么茶,小桃也半个字也不肯说,两人闹翻了,足足半个月没有说话。
“对你尚且如此。那采买上的安婆向来疼小桃,那日懒得亲去查点,偷便问她书房内银丝炭可用完了,她竟也不肯说。”明兰紧紧盯着若眉,“其实你是什么样的人,压根不要紧,要紧的是,先生要的是怎样的人?”
若眉身微微一震,抬头望着明兰,半响说不出话来。
……
望着若眉离去的背影,明兰摇摇头。
若眉是个聪明人,公孙要怎样的妾室,她如何不知?不过是‘乖巧懂事,安分守己’八个字而已,最要紧的,别整日想些风花雪月的幺蛾。这几日,若眉羡慕的其实并非丹橘亲事好,而是丹橘那满心满怀的幸福感。
“要是日后觉着不好,便常想想当初你是为何要嫁过去的。兴许能好受些。”——这是自己给若眉的最后一句戒语,以后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此后的日,丹橘着力教导小丫鬟们,时时叮嘱,小心吩咐,细心的逐一解释事物,时光飞快,一个多月后,她姑姑姑父上门来接丹橘回去备嫁,说是家中房舍已翻修好了,尽可体面的办亲事了,同来的房妈妈也表示家什打造情况良好。
明兰赏了丹橘一副赤金头面,数匹上好料,比照翠微另给了十两嫁银,又叫小桃偷偷在丹橘的箱笼里放了两张各一两的银票,小桃脑虽慢,但手脚利,办这种事最是可靠。随后,邵氏凑趣赏了一对虾须金镯,秋娘也跟着给了一根小小的偏金簪。
屏退众人,明兰当面烧了一张身契,又将一个扁盒塞到丹橘手里,柔声叮嘱:“里头是你的户籍,府衙那儿事已办妥,以后好好的过日。”
丹橘跪在地上放声痛哭,明兰劝了好久才她止住泪水,丹橘慢慢站起身,正要转身时,忽回过头来,满眼都是泪水:“姑娘,那会你老爱坐在廊前的柱栏上看书。”
明兰忍泪笑道:“你怕我跌下去,便拿碎布连夜做了个布兜,系在栏杆上。”
“那兜做的不牢,裂开了,害姑娘摔的好大一跤。房妈妈要罚我,说主不对时,我不但不劝着,还尽出馊点。”
“我在床上躺了天,你就在我床边哭了天;待我好了,你倒病了。”
“姑娘就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坐栏杆了。”
“你还定要我拉钩来着。”
丹橘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姑娘,叫我再给你磕个头罢。”
然后重重的一头磕下去,起来时已是满脸泪水,抱着明兰的腿,哀戚道,“姑娘,我是真舍不得你!”
往事涌上心头,明兰心酸不能自已,泪水滚滚而下,半面掩袖,硬着心肠将她推开:“去罢,去罢,以后你要生儿育女,合家美满,长长久久!走罢,走罢……”
看着丹橘一步一回头的缓缓朝门口挪去,明兰忽记起初见时的情形。当时她身边只有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桃,房妈妈领她到自己跟前,她当时也是这般频频回头。
“六姑娘,我去拿点心给你吃。”
“姑娘你好好坐着哦,这儿空屋多,可别乱走。”
“奴婢很快就回来,这位小桃妹妹,你要看好姑娘哦。”
小小的女孩奶声奶气的,满脸超越年龄的温柔周到,絮絮叨叨个没完;明兰心头一阵伤感难抑,用力别过头去,不看丹橘出门。
小桃一送丹橘到口,几乎要跟着到她家去,回来后两眼就肿得像个大桃,进屋后埋头在被窝里,再不肯出来。
夜里顾廷烨回屋时,明兰尚是神情萎靡,顾廷烨不觉心疼,便道:“既你这般舍不得,何不将橘留在府中,给配个有出息的小也就是了。”
明兰拿布巾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低声道:“她们是最早跟我的,只愿她们好好的,也不枉这十几年的缘分了。”
顾廷烨怀里抱着儿,正不住的将他轻轻一抛一抛,逗得团哥儿不住咯咯而笑,听了明兰的话,颇觉诧异,在他心中,主恩典奴才,哪来什么缘分不缘分的。
把儿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爬,然后他拉过明兰,细细巡视她的面庞,却见她两眼红肿,不由得面色微沉:“你素日待她们不薄,既见主这般舍不得,就该自请留下才是。如此看来,也是个没良心的!”
明兰用力掰开他的大手,带着哭腔不悦道:“你别胡说!”
顾廷烨微微一怔,失笑道:“好好好,我不胡说。”随即又打趣道,“这么多丫头,倘若每个出嫁,你都来这么一遍,可哪里吃得消?”
明兰轻轻拭泪,闻言,便自嘲道:“也就她和小桃了,其余的……唉,也罢了。”
顾廷烨缓缓朝后靠去,兴味道:“因为这两人最早跟你?”
明兰沉吟片刻,才道:“……因为那会儿,咱们个,都是真心实意。”
听了这话,顾廷烨有些动容,忍不住问:“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