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黄姓女子有一双水波潋滟的杏核眼,听得侍卫们冷肃的回答缓缓地眯了起来。她虽然戴着面幕,但这个面幕似是特制的,用来遮盖面容的布料极为通透,外人在走廊的灯火映照下,仍然可朦胧地看到她的眉眼与红唇。
见到她毫无畏惧之色,两名侍卫也沉默了一下,负责清场的他们当然记得她是从哪间包厢中出来的,而那件包厢中又是哪位宗室的主子。他们对视了一眼,略微放缓口气道:
“这位姑娘,您想见这里的客人,确是逾越了……”
“噗嗤!二位真是年少而老成,这样古板,恐怕会老得快哟!”
黄姓女子娇沥沥地笑了一声,忽然拔高声音叫道:
“于晟,于大公子!晴娘在此,还请移步一见!于大公子!”
那两位侍卫固然拦得住人,又如何拦得住她这么高声一喊?且碍于对方也是贵族身份,根本不敢轻易动手。包厢中,于晟正举着酒杯向坐在主位上的凤轻云笑脸敬酒,他心中还在庆幸:
“这位文王殿下再不像上次在这里那般古怪了……”
这还没感叹完呢,就听这走廊之外忽然响起这么娇嗲然而高亢的声音,顿时于晟整个人都不好了:“晴娘?!黄家晴娘?!”
凤轻云略带玩味地挑了挑眉头,感兴趣地看着于晟有点扭曲的面容。他身旁是完全放下了平日略带严正拘谨态度的阮方,笑容可掬地面向包厢内的众人。过度饮酒对他复原不利,故而每次喝酒都是浅浅抿一口就罢了。来参席的众人,见他身材如此高大威猛,喝酒却这般小心翼翼,多少有些诧异,不过看到他坐在凤轻云身旁的位置,便也不敢多加猜想。
见于晟那副尴尬的样子,阮方替凤轻云出了声:
“如何,于公子可是需要与这位姑娘见上一见?”
于晟额头的汗都下来了,平日从容不迫的风度再次破功,一边拭汗一边道:
“这,这怕是……”
“于晟,于大公子!你可是不想要黄家的那笔生意了吗?”
闻言于晟额头的汗又旺盛了一些,凤轻云见状唇角轻轻一勾,给阮方丢了个眼神。阮方会意道:
“于公子,既是有佳人相约,就出去见上一见吧,或许是段佳话的开始?”
这大个子,原来也会开玩笑?于晟顾不得说太多,拜了拜,口称告罪便闪身出了包厢。他正刚迈出门去,就听一声女子的娇笑自门缝里钻了进来,声音之柔之美,就像带着把钩子,让满屋的男士们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屋内唯独阮方的眉头跳了跳,却是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警惕:这女子笑声来得蹊跷,没法让他不多想。凤轻云倒是一派的云淡风轻,端着酒杯似笑非笑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的反应,随即将酒液饮进嘴唇。
就在满屋的人注意力都被于公子这一出门所吸引的时候,这间临水的包厢窗户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剥啄声。
此时屋内以阮方的武功最高,他立刻转向窗口,却见窗外树枝上悄然飘拂着一抹红衣的边角,顿时知道是阮五郎来了。
阮方略一沉思,便附身和凤轻云稍稍说了几句,笑着起身向众人团团一揖道:
“众位贵客稍候,阮某去去就来。”
他四平八稳地出了包厢,转身到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立刻纵身去和阮五郎汇合,就在见到阮五郎的第一眼,阮方的心整个便悬了起来:
“怎么?此处有何异变?!是不是和那名突兀出现的女子相关?”
阮五郎站在一根细软的树枝上,身子摇摇摆摆,却根本不会掉下来,越发显得风姿高绝,他沉着脸摇头道:
“什么女子?我是在此处又发现了有人埋下毒药的引子!”
阮方涵养再好,听了这话也是脸色剧变,他冷然道:
“……又是景王?”
“除了他还有谁那样丧心病狂?现在这贤德城里有意与主上、文王交好的人都在这房间内了,若是有人引爆那边的毒药引子,怕是整座酒楼中的人十不存一!”
阮方的下颌狠狠咬在一起,目光锐利:
“我即刻动用这里能动用的所有人手,务必将此处控制住……”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清透的女子嗓音自树下响起:
“二位阮大哥,不用着急,白神医已然来了,今晚乱不了!”
两位阮家的兄弟闻言大吃一惊,他们自问身手高绝,怎么有人离自己这么近了还不知道?!打眼看去,却对上黑暗中一张笑意吟吟的小脸,伴着一双灵秀动人的眼睛,两人心中都是一动:是李筱曼来了!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她是怎么忽然出现在此处的,就见旁边阴沉沉的夜色中伸出一只嫩白细滑的小手,接着是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撞入二人的眼帘:
“又是毒药呀?奴家最喜欢了呢!”
…………
夜晚细雨微斜,将山坡上的草木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景物越发的朦胧,也因此更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奇诡。在这层水雾的包裹之中,在土地公之前埋藏宝石的那片乱葬岗后方的那座小山坡上,土地公和坠儿的灵体正潜伏在内。
他们俩借用自己的灵体之便,自然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土壤中与山林间移动而不用担心惊扰他人,不过片刻功夫便绕过了乱葬岗,攀到了小山包的顶上。一阵格外清凉的风从山坡下吹拂而来,又有隐约的呼啸之声似乎在地底下来回撞击了许多遍才来到地面之上,这些气流的强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