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生日聚会在我操办过首映式的楼顶, 这是我提议的。后来薛先生去看了那个地方,说视野和设施都不错。
宴会在下午三点开始,我在中午时到了陈白露家,带着自己烤的一打饼干,我想和她一起吃午饭。她穿着绣着白色牡丹花的拖鞋来给我开门, 一身纯素,更衬得脸色赤红似火。我一个月没见到她,顿时吓了一跳。
“帮我选衣服。”她说。 我跟着她走进更衣室,从后面看她,她扎着头发,露出一截白腻的脖子,腰细得仿佛随时能折断。二十几条长礼服像列兵一样挂在窗前, 窗帘全部拉开,白花花的阳光照进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在房间里踱着步,紧抿着嘴唇挑选着长裙,又打开珠宝盒给我看她的藏品 ——她喜欢钻石,盒子打开的时候,仿佛有几千个阴谋家在里面眨着眼睛。
时间还早,但她早早穿戴好,坐在镜子前让我给她梳头发。 我抓起她的长发,那柔软的、干燥的、微微带着静电的触感使我感到一阵陌生。而她惬意地把头向后仰着,闭着眼睛,微笑着叹了口气。 这是劝她去看医生的好时候。 我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斟酌着词句说:“要不是薛先生说本命年要大做生日,我还意识不到咱们已经二十四岁了。这四五年的时间一眨眼就没了,心里还老觉得自己停留在十八九岁呢。你记得五年前我得阑尾炎,住院做手术吗?
和我同病房的老阿姨比我早做两天,可我出院的时候,她还不能起身呢。”
“傻气。四五十岁的人怎么能和你十九岁的人比。” “就是这样。别说四五十岁,我现在再动个小手术,也未必有五年前恢复得快;现在偶尔熬个夜,第二天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可见底子再好、人再坚强,也不能和时间对着干。”
陈白露睁开眼睛:“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伤春悲秋干什么?我倒是听路雯珊说,你慌慌张张地去找杨宽,又急忙走了,为什么?”
“路过而已。你别转移话题,我正说现在的身体不如小时候好呢。” 她终于憋不住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刚梳好的头发又散乱地披下来。
她笑得很凶,后来止不住地咳了起来,一只手按着胸口,还喘着气笑。 我看着她。 “你一开口我就觉得有问题,你有什么可伤感的,还不是找话头劝我去医院?” 我泄了气:“爱去不去。” 她笑着说:“最近天气忽冷忽热,有点儿咳嗽而已,且死不了呢。” “死了才好。”
“是呀,你巴不得我压根没出现过,是不是?” 我赌气:“一点儿没错。” 她继续开着玩笑:“都怪我,生把你和陈言拆散了。三年前你的生日聚会我就不该参加,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
“没有这种可能,你是我的朋友,那天你一定会去,你们一定会遇上,他一定会问你的名字。”
“是,”她笑着点头,“我就不该认识你。这样我就不认识陈言,不会有朝一日坐在这里,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一个伤了元气的身体。”
我一愣,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 “你要恨我就恨吧。”我突然灰了心。 我说:“我就知道,你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我——在郊外住上一年你就全都释怀了?你会这么软弱健忘?别人能被你的外表骗了,我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陈白露,我知道这两年你一直恨着我。”
我说着哭了起来,眼泪一颗颗落在新裙子上。
陈白露被我吓到了,她保持着灿烂无欢的笑容,眼睛睁得很大。我哭个不停,然后她有点儿慌了。
“我和你开玩笑呢——怕你无聊。”
“是呀,我好无聊,我在金子堆里长大,每天吃吃逛逛,昨天是这样,明天是这样,二十年后也还是这样,有谁能比你更了解我有多无聊呢 ? 没有了,因为十年前你也是和我一样。”
“你提这些事干什么?我后来什么也没有了。” “是,你别忘了,我也许会有‘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我又哭又笑,“你不用恨我,我也不怪你,你我是一样的人,迟十年,早十年,最后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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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生日y上,薛先生简直请来了半个北京的人。陈白露挨个周旋,很快我就发现她体力不支。她没有化妆,可是双颊通赤得如同舞台上的花旦。在我身边停留的时候,我看到她耳后的虚汗汇成一小股, 流进雪白的貂毛领子里。
天一擦黑,她就悄悄地走了,连薛先生也没发觉。我看着她在人群的遮掩下拉开天台的铁门,然后消失在夜色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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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后是我的生日。虽然事事要自己来、比不得陈白露有薛先生筹划,我也不愿太简便:毕竟是二十四岁,我经过了两个龙年。
这两年的生日都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