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璧国来的使臣即使去了也不会招致怀疑的地方。
姜沉鱼举步走向十丈外的蔡家铺子。
铺子的门大开着,半人多高的柜台边,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与一位老妇人聊天。老妇人手里还抱着个婴儿,婴儿哇哇大哭,老妇人就连忙边摇边哄。另一侧的货架前,两个伙计正招待一位贵妇看首饰,贵妇将盒子里的镯子一只只的取出来,往手腕上套,然后摇摇头,放回去,再戴下一只。
姜沉鱼走的越发近了,那些镯子的花纹都可以看得很清晰,还有十步之远、九步、八步……
贵妇拿起一对青钿白玉镯,慢慢地套进去,剔透的玉质映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纤细柔美。
还差七步、六步、五步……
老妇人边哄着孩子,边转头对掌柜道:“我这孙儿不知怎的,这两天老哭个不停。”
掌柜安抚道:“小孩子嘛,哭哭有精神……”
还差四步。
伙计道:“夫人,就买这副镯子吧,这镯子便宜……”
还差三步。
眼看铺门已近在咫尺,姜沉鱼突然一个侧身,走进了隔壁的铺子。
立刻有店伙计迎上前来:“姑娘可是买琴?这边请——”
蔡家铺子旁,是一家琴行。
姜沉鱼走到一把雷我琴前,沉吟不言。伙计忙道:“姑娘好眼光,这把琴可是我们琴行的镇店之宝,乃一代铸琴大师雷文的生前力作,你且看它的琴身,乃是用最最上乘的桐木……”
他的话萦绕耳旁,虚化成了背景,而在背景前鲜明浮起的却是——不对劲,蔡家铺子不对劲!
作为一名祖母,却不知自己孙子的鞋子掉了一只;
作为一名贵妇,却有一双带有薄茧的手;
作为一名伙计,却完全没有推销技巧……
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
这种种不合逻辑的细节,隐透出某种预兆,因此,迫得她在最后一刻,临时掉头,走进了另一家店铺。
“不是自夸,这把琴的音色纵然不是举世无双,也可排名前三……”琴行的伙计犹在滔滔不绝。姜沉鱼突得扭头道:“我要试琴。”
伙计一愕,很快反应道:“好的,没问题,姑娘请那边坐。”
姜沉鱼在一张玉案前坐下,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街对面的情形:几家字画店外,有个卖糖人的小贩;再隔几步,还有两个懒洋洋的靠坐在墙下晒太阳的乞丐。
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这条街的客人谁会买那廉价的糖人?又怎会任由乞丐在此晒太阳?更何况,大雨刚停,地上尚有残水,乞丐只是贫穷,又不是笨蛋,怎会全然不顾潮湿的就那么大咧咧的坐下去?
以上种种,结论只有一个——蔡家铺子出事了。
因此,原本的据点如今变成了陷井。那么,对方想捕获的,是单单针对她,还是针对一切埋伏于程国的敌国奸细?
不管是哪种,刚才只要自己一踏进门,就肯定会被擒拿。至于是不是抓错了人,就要经过刑讯后再判断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脊背不由自主的一阵发寒。
这时店伙计取来了琴,把琴摆到几案上,殷勤道:“弦已上好了油,也做了调整,姑娘请放心试吧。”
姜沉鱼想了想,抬手,乐声顿时悠扬而起,弹的乃是一首《获麟》。
麟兮麟兮,合仁抱义,出有其时。
不陷於阱,恢恢网罟而无所罗。
麟兮一角五蹄,时其希,气钟两仪。今出无期,食铁产金空其奇……
琴声优雅低婉,徽宫交替、泛散错织间,悲愤若铿锵涛鼓,凄凉似叹息若虚,丝丝扣心,节节入骨,却又从头到尾溢含慈悲之意。
相传鲁哀公时,有人捕获了一只麒麟,但使它受了伤。孔子看到以后,感到很悲伤,忍不住泪湿衣襟。
此曲共分六段,姜沉鱼只弹了第一段《伤时麟兮》,但已引得店员为之侧目,路人为之驻足。当她停指时,一阵掌声从后厅传了出来。
转头,锦帘重重,不见帘后人。
掌声停歇,一个小厮掀起帘子走将出来,十三四岁年纪,圆圆的脸,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长的像个泥娃娃,极为讨喜。
只见他快步走到案前停下道:“我家公子说姑娘的琴弹的实在太好了,那个什么峨峨兮若华山……”
帘后有人咳嗽,还有个声音尖声道:“泰山!是泰山啦!猪头!”
小厮连忙改口:“哦对,是峨峨兮若泰山,那个洋洋兮若……若……若……”
该尖细声音再叫:“江河!”
“哦对,洋洋兮若江河,总之就是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所以,我家公子为了答谢姑娘的这曲琴,请姑娘一定要收下这把琴!”
姜沉鱼愕然,凝眸又看了看那重垂帘,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这个……姑娘收下就好,名就不必留了。”小厮说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