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致的脸色更难看了。
听得懂的人都纷纷忍笑。
阜远舟听罢,暗笑苏日暮这会儿还不忘讽刺一把将对方乱狗咬人,同样踏出五步,“一声寒鸦一霜风,簌簌枯枝簌簌冰,断肠天涯单形影,只人立雪天地寂。”
这两首诗,前者是红尘之静,后者是寂寞之静。
赵武致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没忘继续出题。
这次是——志。
苏日暮丢下空酒壶,走了四步,拍开那里的一坛子酒的封泥,“白驹过隙一生,太匆匆,惋叹朝来暮去愁郁重,琐事累,难事阻,几时休?不若大醉一场解千忧!”
阜远舟不着痕迹看了看主位上的人,垂下眉眼,走了四步,“伊人在水一方,生情怯,止步惶恐惊动一场梦,镜中花,水中月,太朦胧,试问何日方能折月送?”
阜怀尧心里一动,却不敢去直视那人眼眸,唯恐看到什么自己所承受不了的东西。
兄长并没什么反应,偷偷看着他的阜远舟有些失落。
在场也有不少文采不错的才女,听罢比他更忧郁——原来永宁王有心上人了啊……
楚故无力扶额——这么大庭广众的,不出一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了。
站在人群中的闻人折月若有所思,抬眸时忽然看见一个灰袍子的阴郁男子站在角落里,目光不离场中的蓝衣男子,看那架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保护阜远舟?
他的眉头意味不明地挑了挑。
一个惦念着酒一个情深意切,什么野心勃勃建功立业都被丢到旮旯里了,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志同道合捏?
而且两人比拼,苏日暮却丝毫不落下风,也让众人有些惊奇。
没有看到苏日暮出丑,赵武致皱了皱眉,抽出第三张纸。
这题一出,翰林院龙图阁的几个老学究都“咦”了一声,原本听到之前几道题就开始古怪的脸色便更古怪了,上面依旧是一个字。
——情。
这个题目和前面的一样,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作诗写词吧,你随便指个东西便能绕着这线索写,可这几个字一出,可就跟让你凭空想一样,范围一大,反而不知作什么诗词好了,而且现在是两个人在较量,这各自抒的情不一样,也难辨好坏。
而且永宁王和苏酒才似乎并无决胜负之心,纯粹是在斗文,不然就不会刻意挑不同的事物却用一样的文体来作诗了。
阜怀尧和甄侦却看得出,这是这两个人特有的交流方式,以诗词明心声。
望着那个字,苏日暮走出了三步,这次他走得很慢,赵武致看得心生愉悦,以为是难住他了,正对他的阜远舟却看得分明——他的眼睛里有回忆的痕迹,深深的哀。
“南雁高飞等不至,春来秋去,明月怎不寄?斜阳黄昏凭栏立,翘首四顾马蹄迹。桃红杏雨凋欲尽,竹影高阁,望断双鱼信。灯下碌碌惊坐起,高坟埋尽故人心。”
苏日暮沉声念罢,然后大笑了几声,仰首灌酒,一骨碌便是半坛子,溢出的酒液沾湿了腮颊,他伸手抹去,洒脱之极叫人折服。
四处有人叫好,他笑得一如既往张扬不羁,将酒坛子顺着桌沿往对面推去,恰恰停在好友身边。
阜远舟按住坛沿,举起便灌,然后将空坛子丢到一边,随后嗤道:“这酒真苦。”
苏日暮眉眼更弯,“是啊,真苦……”
思乡酒,愁更愁,不过如此。
阜远舟和他一样走了三步,宽大的袖袍下,他的掌心轻抚剑上玉麒麟剑坠。
“长虹指剑月弄笛,平生意气,怨难断情丝。残酒困春照朱颜,眉梢眼角都似恨。无情不似多情苦,执手频顾,恨不能相诉。提笔点画在何处,恰能画出相思路?”
庄德治捋着胡须,暗暗叹了一口气。
阜怀尧听罢,只觉得心悸。
恨不能……相诉……
远舟,你已经忍不下去了么?
阜怀尧这一闪神,那头又过了两轮。
苏日暮一手环胸一手托腮,“啧,没意思,殿下,咱们按一碗酒来吧。”
阜远舟失笑,“随你便是了。”说完便让宫人拿一摞碗过来,一字摆开。
苏日暮顿时眉开眼笑,拎着酒坛子直接把碗一一灌满。
这是他们以前经常玩的方式,一碗酒做一件事,作诗斗词下棋什么都来。
阜远舟直接让赵武致把所有题目贴上去,众人看得一片哗然。
阜怀尧和甄侦几乎就喊停了——你们这对难兄难弟记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伤而且有一个还在戒酒当中啊?!
不过很可惜现下也停不下来了,两个人已经一碗一碗喝开了。
“江山一卷起烽火,烧尽乐民无樵苏,一朝拜将堆万骨,人心藏鬼朱颜枯。”
“男儿天生五尺躯,定当凌云报国志,长剑挽弓将敌困,射杀百万虎狼师。”
“两眼情话当盟誓,转身句句作骨伤,人生唯恨浪子心,红颜未老情断迹。”
“冷香染袖熏罗扇,勾画朱唇点墨眉,一纸红笺女儿意,坐等黄昏约人至。”
“……”
“……”
围观的人已经从最初的惊叹变成了目瞪口呆。
一碗酒一首诗一阕词,或豪情或婉约或壮志或忧愁,抄录的人连蘸墨的时间都没有,可是他们两个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吃力或者是醉意。
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