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几百年来都是嫡系血亲继承皇位,那时的阜仲无疑是极爱柳一遥的,甚至暗地里写过若自己有何意外便让阜徵继位的密旨,也不曾想过生子开枝散叶,但于他快四十岁的时候,一切在太后的以死相逼中渐渐改变。
阜仲本就心肠极软,即使是在阜家几乎苛刻的皇家教导里学会了深沉心机,但骨子里的东西本就难以改变,而柳一遥明面上再怎么温柔都好,可本性就是个极是骄傲的人,受不得半点背叛,哪怕只是察觉到了阜仲的片刻动摇,也忍受不了。
质问冷战争吵,世间男女之间的矛盾在男子与男子之间也并无不同,大致差别也许就是柳一遥即使吵架也是冷嘲热讽而不是泼妇骂街。
只能选择其一的阜仲在太后的步步紧逼和柳一遥的咄咄怒气中痛苦无比,而阜徵也戌守边疆赶不回来帮忙,他日渐消沉,世事大都凑巧,像是老天存心玩你,一次在与柳一遥争吵后买醉醒来,看着身旁那个异族联姻的女子,阜仲就知事情在逐渐滑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柳一遥身有旧疾,加之十几年为玉衡为阜仲劳心劳力,骤闻心爱之人一夕背叛,便霎时间衰弱了下去,在一次咳血中被太医警告,若再不好好休养,恐怕五年都挨不过,但被心灰意冷的柳一遥无视。
这事当时的阜仲并不清楚,他只知自己的左相开始对自己形同陌路,除了君臣之外他们似乎什么都不剩了。
久居帝位,阜仲也有几分脾性,因为酒醉意外而深深自责的他没有得到柳一遥的一丝谅解,明明相爱十几年却没有得到爱人的充分信任,大受打击的阜仲也许是有着你若无心我便休的念头,从此立后纳妃生子,已近四十的他似乎才走上常人应该走的轨迹。
之后,事情越来越走向一个诡异而糟糕的境地。
长子阜怀尧的出生终于让他的七弟放弃边疆苦寒回来和阜仲团聚,身怀六甲的德妃却爆出和阜徵私通的消息,边疆恰在此时再起战乱,那时阜仲本不愿意三十多岁还未成亲的弟弟再去打仗,可是架不住阜徵的请战和柳一遥的力荐。
只是,这次战无不胜的神话却被攻破,阜徵在边关重地蓝翎州被人一箭穿心暗算而死,噩耗传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早朝,高高的帝位之上,阜仲在文武百官面前抱住七弟的头盔,第一次失态地痛失哭声。
那落泪的模样太过悲恸,甚至带着一种死亡也无法磨灭的悔恨,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柳一遥在那一刻动容,早朝散后他单独去找了阜仲。
宫人们却在阜仲的怒吼中看到被砚台擦破额头血流如注的左相平静地走出了御书房。
“柳一遥,阿徵是因你而死的!”
没有人明白这一声凄厉的怒吼背后带着怎么样的真相。
之后,柳一遥处理了蓝翎州失守之后的战败赔偿事宜,阜仲缠绵病榻一蹶不振,而他的第四个儿子也已经出生。
深爱并且尊敬的明君似乎随着阜徵的逝世而逐渐死去,柳一遥终于死心,辞官远走,从此再无踪迹。
仁王,贤臣,猛将,却一病一走一死,朝中再无可撑半边天的人,被百官期待着会恢复玉衡鼎盛辉煌的铁三角完全崩塌,自此走向衰落之路。
……
“当年柳左相做事太过果决,先帝再好脾气也是皇帝,也许是一时意气,待到回神过来,与你舅舅早已是天涯永隔,”甄侦拈着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你舅舅郁郁而终,而先帝卧病二十一年苟延残喘,所谓苦命鸳鸯,大抵就是这样了。”
苏日暮听得直发愣,咋舌:“好复杂啊……”
“皇家人做事,本就简单不起来,”甄侦道,“先帝能十几年守在你舅舅身边,在性情寡淡的阜家来说,也算是情深意重。”
苏日暮皱眉,说不准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在他看来,阜仲和柳一遥的悲剧,无疑是两个人之间的各自不肯让步而亲手造成的,只是他却不太理解为什么阜仲说阜徵是被柳一遥害死的,这是他们最终天人永隔的导火线。
对此甄侦也是摇头表示不清楚。
“看来子诤的性格是像足了那老皇帝啊……”情深意重什么的最不讨人喜欢了,又受苦又受累的,像阜怀尧那样薄情寡义无情无义过着多舒服啊。
苏日暮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一个诡异的念头,“甄侦啊。”
他的语气太过古怪,甄侦眉头跳了跳,“怎么?”
“心高气傲,心机深沉,笑面虎,重情重义……”苏日暮眨巴着眼睛,“你觉不觉得,其实子诤更像是我舅舅和老皇帝的儿子?”
“啪!”甄侦铁青着脸捏碎了手里的瓷杯,“苏日暮,你那张嘴少贱一会儿行不行?!”
还男男生子,真当这世界灵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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