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一瞬间他真的不觉得痛,只是顺着箭矢的方向,注视着敌军之中那个有着一双紫眸的男子。
那双紫眸里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惊讶,似乎也没想到武功高深的武威元帅居然这么轻易被击中。
阜徵用剑撑住身体,忽然想笑,觉得平生能看一回慕容桀目瞪口呆的模样也算不亏。
可是一牵动嘴角,血就顺着唇边汩汩涌出。
他想起了菩善大师的那四个字。
究竟什么是执着呢?
大抵就是,不死,就舍不下放弃这个人吧……
苦吗?很苦啊,可是甘之如饴怎么办?
沉重的身体慢慢滑坐下去,他将头靠在剑上。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那人的脸,老天也算待他不薄,阜徵不觉得遗憾了,他一生都不曾试过这么安稳地闭上了眼,左手重重地跌在血泊里。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死……君且在。
那年所言,当真一语成谶。
战神一死,玉衡兵败如山倒,忠诚的心腹想要冲进来抢回元帅的尸身,但是被一个紫眸魔魅的男子一路斩杀殆尽。
他就这么踏着一路尸骨,站在了阜徵守护着的蓝翎州城墙上。
那个说爱又折辱他至深的男子了无声息地跪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到死都没有弯下半分。
慕容桀摩挲着他带着安详笑意的冷凉的脸,忽然觉得心底一片空洞。
阜徵骗他,侮辱他,还险些毁了他的魔教,可是为什么他死了,他一点都不觉得快活?
丁思思拖着滴血的剑,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道:“教主,指挥教中人反叛的私章已经找到了,在阜元帅的亲信手里。”
“是吗?”慕容桀淡淡道地回了一句话,不知有没有听清,目光只是集中在阜徵的左手上。
那朵染血的格桑花静静躺在那里。
他将已经枯萎的花苞拿在手里,记起很久以前,阜徵总是时不时跑去看格桑花,然后在花丛里东翻西找。
然后一次一次失望,一次一次再去找。
有透明的液体打在格桑花上,一滴又一滴,将血迹都冲刷了下去。
真是奇怪,明明不觉得悲伤,怎么会掉眼泪呢……
慕容桀微微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底红血丝叫嚣着哀凉,表情却是淡漠。
他缓缓收紧手,将干枯的格桑花碾得粉碎,随风飘零的时候,像极了他们初见那年江南纷飞的柳絮,青年说他是好人的时候笑容也是轻如柳絮。
那时若能错过,该有多好?
“比起爱,其实我还是更恨你,”他呢喃着,站了起来,转身步下城墙,“你再也回不了家了,我……也永远不会跟你走。”
风沙渐大,风声暗哑,淹没了那虚弱飘渺的声音:
“既是孽缘,那就相见争如不见罢了,慕容桀在此,祝你来世逍遥自在,愿你我……生生世世莫再相见。”
——end
《八重雪——边城歌》(纪阜徵慕容桀)
作词:扶苏
演唱:聪少爷【dam】
后期:聪少爷【dam】
天沧地无涯,
是谁丹青作的画,
你剪一段月华,
抡满弓射向了老家,
城楼风吹纱,
长枪随盔甲飒踏,
岁月寂寞了长夏,
你站在城墙凋零格桑花,
雪仍纷纷下,
虬曲了那梅花,
风折百草啊,
你肩过铁甲,
八重楼宇喧哗,
你护帝都繁华,
七分剑指潇洒,
守三分天下,
来年雪融化,
稻穗又抽新芽,
谁唱段蒹葭,
不减那风华,
大漠枯藤昏鸦,
羌笛婉转天涯,
边马谁怨胡茄,
镜湖沙还家,
坝上雪喑哑,
和着残阳如血作画,
楼兰席卷风沙,
楼倾塌,
白骨化,
磨穿铁甲,
雪仍纷纷下,
虬曲了那梅花,
雪映遗城啊,
而你在天涯,
煮酒又论天下,
边疆又起风沙,
谁用歌写手扎,
描尽了思家,
来年雪融化,
稻穗又抽新芽,
谁城下厮杀一生是戎马,
白骨堆砌成塔,
坝上风沙喑哑,
又梦一场浮生,
他仍未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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