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了东宫里的那棵白杏,洛阳城外的白衣霜雪,漫天姹紫嫣红的牡丹,乾和宫里的布偶,亟待主人的合葬棺,最后是太和殿里那人单薄的身影,用好似无情又好似难过的语气说“朕不要你振兴玉衡,只希望在死之前,还能听到你平安的消息”。
然后阜远舟就醒了,紧紧攥住了琅琊上的玉剑坠,似乎想笑,但是挽起的弧度都是虚弱的。
“皇兄……”他低声地轻唤,可是他的声音在轻微地沙哑地发颤,颤得不知有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看到的东西都在五光十色地颤抖。
他按住了自己心口往上一些的位置,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生长,马上就要跳出来一样。
感情才是最好的养料……
原来也不是不思念,只是那些思念都化成水一样的悲伤,酝酿在心底,不经意时,尽数打翻淹没了五脏六腑。
他用力地睁大了眼,直到最后,都不曾让自己掉下眼泪来。
骄傲的永宁王在全天下人面前都是骄傲的天之骄子,唯一能藏匿他的柔软的人尚且不在,他怎能放任自己悲伤?
……
苏日暮把自己丢在房间里,喝酒,擦剑,收拾能带的上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
难得的是甄侦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三不五时消失一下,呆着他旁边整理暗器和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毒药毒粉。
苏日暮看得一头黑线,趴在床上问:“碰你的人是不是大部分都被毒死了?”
甄侦掂量着毒的分量足不足,闻言道:“朝廷命官岂能草菅人命?”
苏日暮露出对他敢做不敢认的鄙视:“……”
玉衡朝堂的茶道美人悠悠一笑,“生不如死也算是很好的选择,不是么?”
苏日暮默了:“……”此乃蛇蝎美人,鉴定完毕。
待得收拾得差不多了,苏日暮的酒也喝了大半了,他晃了晃酒壶,惋惜之。
甄侦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接过他的酒壶抿了几口。
苏大酒才露出心疼之意,不过倒也没有阻止。
两人就去“别有洞天”的路线讨论了一会儿,甄侦忽然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嗯?”苏日暮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甄侦仔细地端详着他,“为什么……你不是‘血承’者?”明明他的父亲是素修枝,而且孙真的父亲那一代的孙家后裔也不是……
苏日暮自然是明白他想问什么的,心里一沉,反问道:“你认为如何?”
甄侦想了想,“刹魂魔教教众都是以血承毒,天晴也不例外,但是当年四大长老的‘血承’之毒是被闻人折傲改过方子的……其实它已经和原先的‘血承’有了很大的区别?”
苏日暮埋首在被子滚了两圈,才略显烦躁地滚到自家情人怀里,“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子诤不肯跟我说……不过我大致能猜出个一二来。”
甄侦把他被压住的头发理出来,“说说看?”
苏日暮琢磨着怎么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说通顺,“魔教的人身上的‘血承’都是不受控制的,会跟着血脉传承,按理来说当年的四大长老不应该还有娶妻生子祸害下一代的念头,像是闻人折心那样祸害慕容桀一个人才比较正常。”
甄侦会意,“闻人折心那一代尚不清楚,但是慕容桀这一代却是有两位已经成家育子的了。”
苏日暮眼神暗了暗,“那就意味着其实四大长老身上的‘血承’是可以不随着血液留给下一代的。”
甄侦提出了异议,“这样的话他们大可将‘血承’传给一些无关之人,以此和宿天门做交易。”在他的观念里,只要能有利益来往,天大的仇恨都能化解。
“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苏日暮翻了个身,“一是这单交易刹魂魔教占不到便宜,二是……我爹他们身上的毒的传承需要的条件十分苛刻。”
“第一条我有些想法,”甄侦若有所思,“其实刹魂魔教教众身上的‘血承’是可以破解的对不对?破解的方法在宿天门手里,你爹他们不可能置整个教派不管。”
这般背信弃义贪生怕死的行径,他们岂会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得不做了,他们面临的也是来自宿天门和刹魂魔教两大组织的全力狙杀!
苏日暮叹气,“跟你说的差不多吧,这次铭萝庄一行,子诤那边的人放倒了很多宿天门的门人,好像在做什么试验。”
“那么第二……”甄侦继续往下说,“苛刻的条件是指体质么?”
“应该不单单是这样,”苏日暮轻微了蹙了一下眉头,“在铭萝庄子诤跟闻人折傲提起‘血承’的时候,他说了一个词——恋家。”
“恋家?”
“对,恋家。”
甄侦把这个词咀嚼了几遍,表情有些古怪,“就像是血蛭一样,不吸饱血液就不会主动离开?”
“我估摸着是这么个意思,我记得丁姨提到这个毒的时候,曾经用过‘长大’这个词,”苏日暮道,“二十年一轮回,闻人折傲在等‘它’长大。”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寒,他一直觉得“血承”是一种毒,但是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个活物,寄生在人体里。
“也就是说如果殿下要将身体里的‘血承’送走,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甄侦联想到了很多事情,“闻人折心传承个慕容桀的时候已经一百多岁了,慕容桀传给三爷的时候也差不多接近九十岁……慕容桀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