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一个半月吧?”他声音沉沉,带着蛊惑的意味,又有一丝讨伐之意,“好不容易见面了,却什么话也没有,一心就要走,我想好好看看你都不肯。”
这……沈宁欢腹诽,这人分明就在耍赖。
“是不是,嗯?”微微沙哑的嗓音又问。
“谁让你自顾自一直走,也不讲清楚?现在还赖着我了。”沈宁欢一把推开他,“再说,我只是忙昏头了,谁像你整天那么悠闲自在?”
那人听罢目光不稳,沉默了一瞬,悻悻道:“也是。”
声音在清幽的竹林里倍显凄凉寥落,沈宁欢见他被自己打击的体无完肤,后知后觉话说重了,于心不忍,又挪着步子凑上前。
犹豫再三,她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讪讪开了口:“走啦,不是说去湖边么?”
林亦没有动,默然望了她一眼,那眼神犹犹豫豫的,半晌,犹疑问:“会不会误了你的时间?”
沈宁欢心道自己果然是过分了,让他这么小心翼翼的,索性扣住那人的手,闷声道:“不会,我现下也无事可做,你……你就陪我四处转转吧。”
他怔了怔,忽而一笑。
“好。”说罢,立刻反扣住她的手,眼底划过几不可查的笑意。
竹林不大,可小路弯弯绕绕的,颇有些难走。好在林亦对这里十分熟稔,两人穿过一扇小木门后,脚下的碎石子路逐渐变成宽阔的石板道,翠色越来越稀疏,远处灼眼的天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隐隐约约照进来。
走出竹林,沈宁欢彻底被惊到了。
碧水接天,茫茫雾霭一望无际。远处是烟波缥缈,群山绵延,偶有成群的大雁从天边而来,又慢慢消失在另一头。
王府的湖,凿得也太大了吧?
岸边栽着低垂的杨柳,白石曲桥从湖边延伸去,通向湖心花窗青瓦的楼台。
“哎,太过分了。”沈宁欢兀自摇头,感叹着眼前景象,还是步伐轻轻往亭台走。那个佑王奢侈归奢侈,也不妨碍她在这里欣赏下美景。
林亦无话,淡然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顺着曲桥往湖心去。沈宁欢余光望去,总觉得那人的笑容有些……苦涩无奈?
“王爷平时会来这里吗?”她绕过曲折的石桥,步入阁中。
“很少吧。”身后人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更放心了,笑道:“那就好。”
亭内是太湖石的桌凳,古朴有意趣,墙边是一张铁梨木矮榻,供人小憩,一个窄边书几,上面放着几本书。
沈宁欢有些好奇,王爷平日里会看什么书,不免走上前细看,本以为是着三不着两的闲书,谁知全是些名家绘本?
“王爷很擅长书画吗?”沈宁欢怎么也没法把暴戾无常的佑王和这些文雅之事联系在一起。
林亦漫不经心的,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还行吧,哪怕被削爵了也能卖字画为生。”
窗外云影变幻,敞亮的天光透过梅花窗投进室内,照亮了书本上的字迹。
沈宁欢推开窗户,清冽的风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从这里看,视线更加开阔了,白水茫茫,如临仙境。
“喜欢这里吗?”沉默许久的林亦忽然问。
沈宁欢正趴在窗台边,支着脑袋看风景,听见身边人的声音,回头笑了笑:“嗯。”
笑意嫣然,仿若初春灼灼盛放的梨花。林亦心头一动,眼前又浮现了些隔世的浮光掠影。他们也一起来过这里,她也是同样的笑容,内里却多了一份虚弱。
但那双眸子,从未黯淡下去过。
沈宁欢有很特别的眸子。
那是一双看似柔弱的、未经历风霜的眼,好像天真质朴得能一眼望尽,可底色是坚韧的,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否则当年的她,又如何拼力保全家人,甚至是油尽灯枯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她仍然想安慰他,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墨城的梨花酿最醇,商州的晚山茶开得极盛,只是希望他余生的日子不会太难度过。
亭内的气氛陷入一种格外的静谧中,有风悄无声息地穿过。
“宁欢,回过头来。”沉沉的声音在寂寥中响起。
那人三番五次出声打扰自己看风景,沈宁欢早就有些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