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他的心思,见我主动找他应是心软了,可我不让猪名麻吕退下,他又觉得不便,总还是不大爽快的。
“霜黎前日来信了。”我藏好这一片细细的心绪,轻舒了口气,将霜黎信中所提之事如实诉与他听,顺而,也道出了那个想法,“我这几日便走,一切从简。”
一语方罢,他突然腾起怒火:“我说过以后会带你一起回越州,你就这么急着现在去?!”
“嗯。”我微微点头,一如先前平静,“你我离乡皆是八载,你的家人就算远隔万里也能来看你,而我的父母却不能重新活过来,所以,我只能回去,也一定要回去。”
“好!”他气得背过身去,拳头攥得发抖,嗓音低哑却用力。
我也料必是这一番情景,便忍得住,不再多留:“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离去的脚步比来时更加踏实,我想并不是自己狠心。
“嫂嫂留步!”
才至廊下,正要转向院门,猪名麻吕却慌忙追了过来。我略一忖度,倒不好回避,只便回身应对。
“嫂嫂,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离开!”
我能看出来,猪名麻吕是个是非分明的善良人,但此刻相对,我只有驳他:“不是我的错,却也非是良和子的缘故,你们到现在也没有想到两全之法不是吗?”
猪名麻吕长叹一声,面生愧色,顿了顿道:“嫂嫂,良和子来的那日我认出你了,你就是赵逸卿。所以我明白,当时你对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她傲慢无礼,你实际早就决定成全她了对吗?”
“是啊。”我听来颇感欣慰,笑而点头,“良和子既是与你们一同长大,就算没有家族利益的牵扯,你们的父母想必也是很喜欢她的。而我不同,于长辈看来,不过是私自嫁娶。”
“才不是!”他蓦地一喊,直是摆手,“父母也就是不知道罢了,若见了你,一定喜欢!且不说嫂嫂的出身教养,单是我来的这些时日,所见所闻,也是无不叹服的!”
“有你这些话,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也并非妄自菲薄,所言都是事实而已。”我愈发坦诚,也借此机会与他交代,“我离开后,你便将叔父与良和子一道请回家中,商量说话,到底方便一些。但这一时自然离不了婚,我也不会回来,等此次使团归国之前,你修书告知,那时再作计较。”
“嫂嫂当真要走?!”
“自然是真的。”我再次肯定地点头,“就算不为此事,我也该回去看看我的父母了。”
猪名麻吕无言以对,我也将话说尽了,这便终于离去。
第101章 青青一树伤心色(三)
八年前来长安时, 年纪尚小, 川资不足, 加之不认路,费时费力, 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要回去, 这些都不成了难处, 却仍旧是独自一人。
我并非后悔了,只是难免思虑起这些。从前, 也未曾想过一个人如何, 两个人又如何, 可是到头来, 终究还是孤单的命。此一去,水田飞鹭, 疏篱淡烟, 与青山共白头也就罢了。
二月十七,是仲满二十七岁的生辰, 也是我选定离开长安的日子。晨光熹微之时,我便带着简单的行囊往后院马厩而去,长途跋涉,总要选匹好马才是。
我一路慢慢地过去, 也一路细细地留意, 府中的一花一木,亭台轩阁,我都想刻在脑子里。
未几行近后院, 四下却静得出奇,我有些诧异,想这马儿不是人,只要活着必有动静,往常隔着廊庑便能听见,今日是怎么了?
虽疑惑着,仍是走进了后院,可抬眼所见的情形却让我着实一惊——马厩里空空荡荡,原先供养的数匹骏马都不见了。
“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可有所准备?”
正是呆立院中,毫无头绪,身后却蓦然响起晁衡的嗓音。不等我回头,他很快绕到我的面前,形容抖擞,面色开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我一怔,霎时反应过来:“马呢?”
他下颌微抬,却添了些得意神情:“修行坊府邸人多,马儿常不够用,昨夜便都送过去了。”
我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似是儿戏的办法来阻拦我,一时只有气愤:“幼稚!”
他全然不在意,靠近两步又道:“所以,你可准备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不理会,径直走向了后院通往外街的小门。心想,左右资费也带了不少,纵买不起马,乘船雇车都行得通。
“究竟是谁幼稚!”他急了,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左腕,又将我肩上的包囊夺了去:“玉羊,闹了这些日子还不够吗?”
“闹?你一直认为我是闹?”听到这个字眼,我倍觉委屈,万般情绪被一道勾起,“晁衡!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你怎会如此问?”他好像很不可思议,竟是我委屈了他一般,“我在乎你,只要你,不愿放开你,你说我拿你当什么?”
此情此景,这番